李洵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当真是小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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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李洵眸中闪过一抹疑惑，他今日怎么就这般冲动？这不像他。
茫然一瞬，他缓缓抚上心口。
就好像，这里，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样。
窗户“啪”的一声被关上，隔绝了两人视线的交融，外面的男人思绪被突然间打断，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定了脚步，快速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屋内。
夙离怨看着被墨姝随意抬手关上的窗，玩味的神色一闪而过。
再一转身回眸，又是那个单纯乖巧到甚至有些弱质的平凡少年郎。
“姐姐。”
他甜甜的叫人。
“抬起头来。”对面，女人的声音似乎带着笑意，夙离怨应声去做，却淬不及防看到一双微微泛着寒意的眸子。
他心中极轻地一颤，敛下眸子的瞬间，一切恢复平静。
仅仅只是思考了一秒，他沉默着跪下来，语气柔软的不可思议：“离怨知道错了，求姐姐责罚。”
这句话细听之下，似乎还带了点若有若无的委屈。
墨姝垂眸看他，第一次没叫他快点起来，而是缓缓蹲下身，葱白指尖准确的点上少年略显纤瘦的下颌，轻轻用力：“错了？我怎么不知道你错哪了？”
少年被迫同她对视，眸中迅速涌上一层水雾，嫩白眼睑刹那间猩红一片。
却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就那样眼巴巴的看着墨姝，一副任人欺凌的模样，直叫人心头发软。
这张脸，只是单看着，就让人起不了什么惩戒的心思。
墨姝细细端详着，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她头一回见他时，少年的模样。
“怎么不说话，嗯？”
那原本挂在少年眼眶中，要掉不掉的泪珠倏地落下。
滚烫的液体嘀嗒一声粘在墨姝指尖，化开，朝着重力指使的方向滑下去，带来轻微的痒意。
她本不欲理会，奈何那阵骚动却愈演愈烈，女人微不可查的拧了眉头。
“哦，这是觉得自己没错？既然没错那为何要跪，起来不就好了，我又没说罚你。”
将手抽回去，摒弃心头那点微妙的感觉，墨姝随意抹了两把被打湿的手指，站起身来。
奈何刚一站稳，身后就贴上来一根小尾巴。
夙离怨紧紧抱着墨姝的小腿，阻止她朝外走去。
长而卷曲的鸦青色睫毛微颤，他声音破碎：“别走，姐姐别走。”
“有错的，离怨有错的，姐姐怪我我也认了，可是我只剩下姐姐了，我真的没有办法，姐姐身边有好多的人，他们出现，姐姐就看不到我了……离怨真的好害怕。”
“姐姐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真心待我之人，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惹姐姐生气，看姐姐失望，却也怕姐姐因为我而同其他人闹别扭，心中有疙瘩，这样，离怨是死一万次都无法原谅自己的……”
背对着他，墨姝神色难辨，良久，她才回眸瞥向夙离怨，幽幽长叹了一口气。
她沉思片刻，将少年拉起，拂了拂他身上细微的灰尘。
摸着少年柔顺乌黑的发，墨姝神色终于柔和下来：“瞧把你吓得，这次便算了，念你是初犯，饶过你好了。
只是，这样明显，被我看到还尚且可以包庇你，可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了，怕是要传出不好听的话去。你是我浮生洞的人，一言一行皆代表了浮生洞的门面，别的我不管你，只先前外面学的一些小手段放一放，嗯？”
“姐姐放心……那，这是不生气了？”夙离怨捉住墨姝准备放下的手，将其贴在自己脸侧，呼吸间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墨姝洁白的手腕上，刺激的女人眸子微不可查的顿了顿。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用力抽回手，淡淡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去。
身后的小尾巴还在，可这次却不紧紧粘在身上了。
夙离怨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墨姝身后。
“怎么，你眼中的我这么容易被激怒么。”墨姝淡淡道，她是脾气不太好，但却不是没有脑子：“李洵那小子吃里扒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先前他动静不大，我也没稀的理，只是最近几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师尊闭关，我出云浮，他怕是要忘了自己姓什么，此次小惩大诫，若是他不能有所悔改……”
墨姝话头停在此处，不再往前了。
身后的少年微微一笑，眸色带着深意：“姐姐的意思……他早已心不在咱们浮生洞府了？可是同那个‘未婚夫’有关？”
“未婚夫。”剑下神色，墨姝口中呢喃着这三个字，忽的唇角勾起一抹讽刺至极的笑来。
“早就没有的事儿了，没听他说吗，人家有名字呢。”
“姐姐，这个叫凌肖的，同你有过节？”
墨姝沉吟片刻：“唔，倒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而已。
也不用将他太放在心上，只是一个急功近利又冠冕堂皇，总在拿道德绑架别人，宽以待己，严以律人的、让人觉得恶心的蠢货罢了。”
这次，不等夙离怨再开口，墨姝悠悠然转了个身，将桌上剩下的一块小点心塞进他口中，戳了戳少年微鼓的那一侧脸。
她轻笑：“小孩子家家打听那么多做什么，吃饭。”
夙离怨弯了弯眉眼，顺从的将糕点咽下去，反手拿出一张帕子，仔仔细细替墨姝擦干净，过分干净的眉眼中满是认真之色。
……若是忽略他顺从垂下的眉目深处那一点阴戾，这样天衣无缝的表演当真是完美无缺。
未，婚，夫？
在墨姝转身之际，少年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来。
第12章
夙离怨并不惊奇墨姝能看出他对李洵动了手脚，他目前法术被封，能施展出来的东西都很有限，哪怕是狐妖一族的魅惑之术也在高阶修士眼中无所遁形。
他早算好了这一步，就形式来看，李洵没有他在墨姝这边得宠，哪怕他事迹败露，卖惨装乖也能没事；而若是错估了李洵在墨姝心里的地位也无妨，他那个死的妙极的父亲就是他目前扎根在墨姝心底最大的倚仗。
墨姝这个人，他早就了解，眼中容不得沙子，可既然他的做法远远没有触碰到她底线，那他就不算沙，顶多算抹灰尘。
既然是灰尘，那么就总有被风吹散、被布擦干的一日。
时间长久的刷洗，到最后，他又在墨姝心中有什么错呢？
况且，墨姝还什么都没有发现呢。
想到什么，夙离怨轻笑一声。
*
“大半夜的出来见我，你不怕被师姐发现你吃里扒外？”
森森暗夜里，一片幽寂的小树林中，一名五官精致的、青年模样的紫衣男人负手而立，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嘲讽之色。
不远处，一道纤长的少年身影顿住，原本只是出来转转，打算熟悉云浮间地形的夙离怨眉眼低垂，悄无声息的隐靠在一棵树后，微微仰起脖颈，姿态逍闲，吊儿郎当的半眯着眼。
而他背后站着的人，恰好是夙离怨的熟面孔之一——李洵。
李洵对着那名青年，暗夜之中，看不清表情。
他冷冷道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青年嗤笑一声，挑眉望向他：“呦，几月不见，气性倒是越来越大了，这次来找我……怎么，是想通了，决定彻底背弃你那亲亲大师姐了？”
仿佛被哪个字眼扎了一下，李洵眉头紧锁，同他拉开距离：“你别妄想，我们之间只是交易。”
眼底划过一抹嘲讽，青年笑意盈盈地转过身：“是，是交易呢～”
听出他话外的不怀好意，李洵却是没说什么，只沉着脸：“上次的事我已经替你办妥，不欠你的了，况且师姐已经开始怀疑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来告诉你，日后我俩两清，你别想再利用我，我不会再帮你做任何伤害师姐的事。”
似乎实在是忍不住了，青年继而发出一声轻笑，语调嘲弄：“两清？我当然没问题，只是怕你过两日便跪在我门前，求我收留了你这条丧家之犬呢。”
“你什么意思！”
“唉……”青年摇摇头：“说你蠢你还总不信。自己都说了墨姝已经开始怀疑你，以她的能力，查到那件事恐怕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划清界限，待她将你踢出门去，你可不是得朝着我摇尾乞怜？”他语气轻慢。
指骨被捏的咯咯作响，李洵咬牙：“凌肖！你给我闭嘴，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凌肖。
靠在树干上的夙离怨眉峰一挑，原来惹姐姐不开心的家伙就是他啊。
凌肖回头瞧了李洵一眼，不仅没有收敛笑意，反而肩膀一耸高过一耸，不知道有多开怀。
似乎懒得和他做无谓的争吵，也或许是因为在他心里，李洵的话堪比狗吠，压根儿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