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条斯理解开扣子，萧扬脱了外套，又脱掉身上已经破烂到几乎只能算一块布片的校服，转身背对着宁茉。
“嘶……”
看清萧扬背后的伤，宁茉倒吸了一口凉气。
比她想象中严重的多，整个背后大片的青紫，肩膀、后腰上都在渗血，最严重的一块上在左肩上，像是磕碰留下的伤，拉出很长的一道口子。
宁茉拿起药水，一时间竟然有点不敢下手。
这么严重的伤，萧扬面上竟然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要不是她坚持来车里涂药，他难道打算这样撑一天吗？
大概是察觉到身后突然没了动静，萧扬转头看过来，瓷白的脸和乌青的背形成了鲜明对比，看得人眼眶发热。
萧扬一转头就看到宁茉没什么表情的脸，平素清澈纯净的眼眸此刻氤氲着雾气，嘴唇抿的很紧，虽然没说话，却看得出来心情很差很差。
车里开着暖气，萧扬裸着上身也不觉得冷，但宁茉的目光如有实质，看的他后背有些发凉。
“……”
萧扬微张了嘴，似乎打算说些什么，下一秒却变成了一声闷哼，堵在了喉咙里：“……唔。”
宁茉用镊子夹着棉签，先擦拭了他带血的伤口。
萧扬：“……”
额前有冷汗浸出来，萧扬清俊的眉眼微闭，嘴角却是上扬的。
宁茉的情绪很少这么鲜明地表露，而她生气的理由，也全是因为自己。
……
宁茉刚开始处理伤口时有点着急，听到萧扬的声音就知道下手重了，立刻放缓了力道，快速擦干净萧扬背上的血，开始上伤药。
这么多淤青，没个几天是散不了的，好在之后几天没有这样激烈的打戏，还有时间养伤。
但看着这些伤口，宁茉自己的胸口莫名也跟着疼，更多的是无奈，演戏受伤是很难避免的，而她对此无能为力。
整个上药过程宁茉一言不发，目光专注地盯在萧扬的伤口上，动作轻柔温柔，破皮的地方贴上医用无菌敷贴，用了十几分钟，终于处理好了。
她开口：“前面。”
萧扬愣了一下，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耳尖却红了：“……我自己来。”
宁茉想了想，也没有反对，把摊开的一堆医用品放到座位上，打开车门退了出去。
萧扬在车里处理前胸和腿上的伤口，隔着防窥膜看不见里面，宁茉索性坐在了路边的台阶上，手肘支在膝盖上，直愣愣地望着车发呆。
她今天的情绪不太对劲。
久违的气郁感萦绕在心间，眼前像是被蒙了一层纱，心底生出一股看不清方向的烦躁感。
她很少会这样，而今天眼睁睁看着萧扬身上的伤逐渐累积，呼吸和情绪都开始激荡，一度连眼眶都是红的。
似乎从那晚她送萧扬回酒店，路上问了那三年的冷藏开始，两人的关系就悄然间有了变化。
宁茉说不出来这是变得熟悉了、还是把萧扬推得更远了，只是察觉到自己的顾虑多了起来。
可能是一种补偿心理，既觉得揭人伤疤有些内疚，又觉得萧扬实在是敬业到让人担心，种种心情堆积起来，就让她变得别扭又焦躁，甚至几度想干涉萧扬的行动。
她不应该这样的。
宁茉深呼吸几下，压下心底那股异样，双手捂着脸搓了几下，脸上开始回温，青白了许久的脸色也终于有了点血色。
又坐了一会儿，宁茉眼底恢复清明，她是个助理，又不是萧扬的朋友或亲人，不该用这样的态度对萧扬，而且演员敬业不是好事么，萧扬表现的越好，这部剧越可能给他带来好的反响，这才是萧扬期待的，也是她的愿望。
不能再干涉萧扬了。
……
几米之隔的车内，萧扬心不在焉地处理着身上的伤，目光却透过玻璃盯在路边的宁茉身上。
她似乎在发呆，眼底没什么焦距，散漫地看着自己这边，一双手捧在脸上，将脸颊挤出一点肉来，看起来分外稚嫩可爱，让萧扬想起几年前初见宁茉时的模样，那样简单的素白裙子，穿在宁茉身上偏偏就好看的要命，让人一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后来几次见她，也总是漂亮的浅黄裙子，颜色明媚鲜艳，像是要把生命力烙在他的心尖上。
可惜后来再见宁茉时，就再也没见过亮色了。
她总是穿着一身黑，今天难得换了稍浅一些的颜色，棕青色的羽绒服外套十分厚实，将她圆滚滚地包裹起来，怀里还抱着刚才的毛毯，这么看起来，像个毛绒绒的小动物。
……依旧很可爱。
“嘶！”一阵尖锐的疼痛自腹部传来，痛感直击头皮，疼的人眉头紧皱。
走神的下场就是碰到了伤口，他低头看着自己小腹，一边疼一边又忍不住咬紧后槽牙，仿佛跟自己较劲似的，愈发快速地动作，草草将敷料贴在伤口上，胶带一拍，就全当包扎好了。
要是让宁茉看到这一幕，大概又要爆炸了。
想到刚才宁茉眼底忍了很久的气恼，萧扬闷笑一声，心情愉悦起来。
明明很不高兴，却不敢对着自己表露，又无处发泄，气闷到满脸都写着不爽，咬牙切齿地给自己包扎。
很少见到情绪这么鲜活的宁茉，萧扬甚至有些可惜，这场打戏结束的太快了。
……
车门缓缓打开，宁茉抬起头，正对上萧扬的目光，他似乎包扎完了。
宁茉跑过来：“好了吗？”
“嗯，”萧扬换了一身衣服，走下了车，“饿不饿？”
已经中午了，该吃饭了。
剧组提供盒饭，但萧扬近期一直在吃减脂餐，是单独点的，就没有再让剧组提供，这些天要么让助理送饭，要么点外卖。
但今天只有宁茉和萧扬两个人，萧扬有了别的想法。
“附近有一家餐馆不错，”萧扬语气自然，包含了十成十的私心，“我们过去尝尝？”
“好，位置在哪里？”宁茉走向驾驶座，伸手要开车门。
萧扬动作比她快，挡在了车门前：“我记得路，我开吧。”
“不行！”宁茉立刻反对，“你身上还有伤呢。”
“不影响。”萧扬声音低沉，垂眸看了宁茉一眼，目光在她略带着焦急的脸上停留一秒，转而看向车门，伸手去按车门开关。
几乎同时，宁茉也伸手去按，两人的手在空中相触一秒，先退开的竟然是萧扬。
他微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手心，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去抢驾驶权。
宁茉却比他想象中要眼尖：“你的手怎么了？”
第25章
萧扬收回手的那一下,宁茉分明看到他掌心带血。
难道手也受伤了？！
眼看萧扬一脸坦荡，打算遮掩过去，宁茉瞬间忘了自己刚刚才立下的不管萧扬的flag,一把抓住萧扬的手腕，翻了过来。
下一秒,手心鲜血淋漓的伤口展现在她眼前。
萧扬：“……”
宁茉：“？！”
两相对视,在宁茉灼灼的目光下,萧扬脸上染上了些尴尬，声调也比方才轻了：“……拿木棍打人的时候用力大了点，划破了，不要紧的。”
手上的伤口处理起来太费时间,萧扬想尽快结束,就随便处理了一下,怕宁茉发现担心，特意没有裹纱布，想着不显眼,宁茉发现不了。
却没想到小助理这么敏感，一点点细节都能迅速抓住要害。
宁茉：“……”
这下谁也不用开车了，宁茉给王墨打了电话,要他来时帮忙带两份饭,随后拽着萧扬回到车里,看着萧扬的手,忍了又忍，终于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你刚才就是这么处理伤口的？”
她现在甚至有种荒诞的冲动，想把萧扬衣服扒了，重新再给他上一遍药。
萧扬肉眼可见的心虚，一双清凌的眼睛低垂着,不敢和宁茉对视，只是放柔语气，哄人一般说道：“刚才……没有注意。”
宁茉一直捏着他的手腕没有放，此刻终于生气，猛地松手，任由萧扬的手腕被甩下去，自己抱着胳膊不说话了。
敬业和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是两回事。
萧扬眼眸有一闪而过的慌乱，似乎没想到宁茉会是这种反应，他下意识伸手去抓宁茉的手，又在即将触碰到宁茉时看了眼自己还在流血的手心，硬生生收了回来。
“……小助理，”萧扬微微歪头，眼眸直直盯向宁茉，刘海随着他的动作垂在眼前，透着几分无害，“生气啦？”
……
“呵。”宁茉发出一声冷哼，听的人后脖颈一凉，她语气淡淡的，“我要下班了，你等王墨来帮你处理吧。”
萧扬：“……”
真的生气了，完了。
萧扬观察着宁茉的神情，想让她看自己，偏偏宁茉别着脸不看他，一张小脸气鼓鼓的，眼底都是恼意。
没有哄人的经验，萧扬局促不安，又解释了几句：“我不是故意不管手上的伤，只是伤口不严重，那些倒刺不处理自己也会出来，所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