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赵将军叫人来看的,说那马并非得什么兽病,应是误食了东西,这才会突然发疯。”雪信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也算是倒霉,听他们说,就在半个时辰前焦小姐骑这马的时候还是正常的。”
“焦小姐?”这三个字一下子吸引了晏昭的注意,“哪个焦小姐?”
雪信转了转眼珠,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道:“这馆中不就一个姓焦的小姐嘛,师父您忘了?卫事大臣家的女儿,焦训之焦小姐呀。”
——焦训之。
又是她?
晏昭拧起眉头,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接近何絮来、宫宴前撞车、疯马……
这几件事难道都是巧合?
她与焦训之从未有过正面接触,却数次通过不同的事情与其扯上关系。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晏昭只觉得一阵胸闷气短,不禁蜷起身子大口呼吸了起来。
“小姐!”见状,雪信连忙上前轻拍着她的背,担忧地说道,“若暂时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休息好了再说。”
晏昭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
而这时候,门口传来了响声,何絮来推门走了进来。
“哎呦,总算醒了。”她一进门见晏昭正坐在床上,便没好气地说道,“骑个马还能骑晕过去,果然是相府千金啊。”
晏昭的目光落在她后头的人身上。
——是看起来比较怯懦的容月。
平日里何絮来带另一个丫鬟夏云出门比较多,容月更多时候是被留在学舍里的。
她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下意识抬头,在和晏昭对上视线后立刻又缩了回去。
随后,她的身子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晏昭收回了目光,没有理会何絮来的嘲讽,只是低头暗思着。
说起来,直到今日她才注意到这容月的长相,似乎……有几分眼熟。
如此胆小怯懦,是真的,还是装的?
她伸手招来雪信,附于耳边低声吩咐:“将那日的胡袍用箱子装好,过会儿随我去姚珣的学舍。”
“您要出门?”雪信第一反应是晏昭竟然要下床出门。
“没事,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已经大好了。”晏昭朝她眨了眨眼道。
.
正巧与姚珣同舍的小姐这几日归家去了,如今学舍里只有她一人。
晏昭推门进去,她正坐在桌边看着书。
“你怎么来了?身子好些了没?”姚珣见到晏昭也是一脸惊讶地问道。
“基本上没什么事了。”晏昭笑着掩上门,示意雪信将箱子放在桌上。
姚珣看了看那箱子,又看了看晏昭,没有立刻做声。
晏昭朝雪信使了个眼色,对方识趣地退了出去。她走到桌边一边打开箱子一边道:“是昨日我穿的那件胡袍。你来看看,有没有问题。”
姚珣走到桌旁,凑上前去细细端详起来。
“没什么异常,”她伸手摸了摸,喃喃道,“我见你昨日穿着也不像有不适之处……”
晏昭围着桌子走了一圈,给她留足了*时间。见姚珣还没有看出些什么,她这才开口道:“问题不是出在胡袍本身。”
她伸手在衣裳的上方扇了扇。
“是香,熏香不对。”
随后,晏昭立刻转头对着姚珣说道:“屏息——”
她拿起衣领和衣摆用力抖了抖,在一旁花窗透出的光柱里,无数细小的粉尘扬起,飘散在了空中。
许久之后,待那粉尘消失干净,她们这才赶紧打开窗子,对着窗外大口呼吸着。
“那是什么东西?”姚珣一边喘着气一边问道。
她其实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学着晏昭的样子照做罢了。
待呼吸平稳后,晏昭将她从窗边拉回,低声回道:“是神仙药。”
“什么?!!”姚珣差点没控制住声音,惊疑不定地望向身边人,“这可不能瞎说。”
“我什么时候说过胡话?”晏昭神色镇定,不似玩笑之语,“那马应是误食了神仙药才会突然发疯,我这衣服上也带着这种异香,自然会引得疯马注意。而我第一次接触,必然受不了如此强劲的药力,虚弱晕倒…..也是说得通的。”
“可是,你如何能确定这种异香就是神仙药?”姚珣仍有些疑惑,一时不敢相信。
“因为……”
晏昭垂下眸子,想起了文誉阁二楼的厢房。
从那厢房中传出来的香气,分明就与这胡袍上的一模一样!
“阿珣,你可有办法确定这胡袍上的异香究竟是何种香药?”她抬头望向姚珣,认真问道。
姚珣皱着眉,一时不答。
“若是寻常香药,我倒可托父亲查一查,但你若说这是神仙药……”她抿了抿唇,似乎不知要如何解释,“此事事关重大,我不能将嫌疑引到父亲身上。”
“就是问一句,倒也不是非要查。”晏昭合起箱子笑着道,“左右我们心里有了打算,知道这是神仙药就行。我大概有个七成把握,应当是此物无疑。”
闻言,姚珣也露出了笑容来,她叹了口气道:“事关神仙药,其实我也想查……看来只能重新找线索了。”
“事情大了,想瞒也瞒不住,难免露尾。”晏昭又从怀里取出一物放在了桌上,“线索多的是。”
第29章
“我叫人去将骑射场近几日的出入点册抄了一份。”晏昭将折起的纸页推了过去,“既然这药我们查不了,那就直接从下药的人身上入手。”
姚珣伸手接过,并展开纸页细细看了起来。
“似乎没什么异常……”她叹了一口气,视线却没有从纸页上移开,只是喃喃道,“临近小考,骑射场每日进出的人太多了。”
这头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入手之处。
“骑射场是供诸位小姐准备武试之用,可若是有丫鬟仆从,在自家小姐不在时频繁进出骑射场,又是所为何事?”晏昭伸手沾了些茶水,在纸页上划了几道,茶水洇透微黄的纸页,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三个人名赫然显现于纸上。
“这三人,分别是薛葭的丫鬟月丛、大厨房杂役何举民,还有焦训之的丫鬟珉玉。”她食指轻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薛葭那头,我可以去试着打听打听,还有这个厨房杂役,想查些底细倒也不难,只是焦训之……”
说到这儿,晏昭语意微顿,拧起了眉。
“她是最后一个骑过那匹马的人。”姚珣也注意到了这个名字,她抬起头认真道,“我有一表姨娘,是焦家三房的夫人,倒是可以从焦府那头探听些消息。”
闻言,晏昭慢慢勾起唇角,她握起拳头目光灼灼道:“好,那就从这三人查起。”
.
从姚珣那儿离开后,晏昭先是给晏诤写了一封信。
查一个杂役对于相府千金听起来似乎不难,但是晏惟的权势是默认继承给晏诤的,晏昭除了自己身边的两个丫鬟外,再无可用之人。
只能再次借一借她这兄长的光了。
叫沉光将信送出后,晏昭静静坐在桌前,沉思半晌后提笔纸上。待那窗外洒入的光点从桌子这头爬到那头,她这才长舒一口气,放下了笔。
泛黄的纸张之上,画着一位面容娇柔,打扮素净的年轻女子。
若是何絮来在场,定能认出这纸上画的正是她的贴身婢女——
容月。
晏昭举着画像又仔细端详了下,随后从一旁的箱子里取出了一个布囊,里头是两方私章。
她将这章印于画卷边角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折好放入了一个小匣子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晏昭凝眉想了下,最后还是换了身衣服,匆匆出了门。
到底是不放心交付于他人之手。
好在近日习艺馆的看守松懈了许多,也有不少小姐选择回府温书,她没怎么费力就混了出去。
走到西福街尽头,晏昭在一旁的马车行里租了一辆车,上车后她低声对着车夫说道:“临川里,十字街口。”
“好嘞,您坐好。”车夫在外头吆喝了一句,紧接着鞭鸣炸响,随着马蹄落地的“哒哒”响声,车动了。
她伸手摸了摸身旁小布包,直到那匣子的边角磕上掌心,她这才放下心来。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
“到喽!”
听见喊声,晏昭撩起车帘朝外头看了一眼,确认是这个地方没错,这才下了车。
十字街是临川里最繁华的一个街口,此刻已经临近傍晚,路边的茶坊中却依旧坐满了人。
不过这里头除了一些酒肆商铺,唯一稀奇些的就只有一座前朝的公主府。
而这座府邸三年前被当今圣上赏赐给了当时的通政司参议,不久之后,这位参议就被提拔为大理寺少卿了。
没错,正是沈净秋沈大人。
晏昭深吸一口气,抬步朝着沈府走去。
她一边带起面纱,一边将那匣子取出,捧于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