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只是数息之间,也许是半晌以后……
里头仍未有什么异常声响,那道女声再次开口道:“那又如何,就算陛下知道是岭南王府做下的这事,她也只会帮忙遮掩,因为如今尚且动不了岭南。而只要撑过这一时,若举大业,我又何需怕劳什子周奉月、崔从简?”
——“不过至于你们焦家……还是早做打算吧。”
许是帷帐厚实,枯枝断裂的细微声音未能传至轩内。
只是晏昭却也不敢继续听下去了。
这短短几句话中包含的内容已经足够令她心惊。
她轻手轻脚地往后退去,却发现雪地上竟留下了一排显眼的足印。
不好,若他们出来看见足印,定知晓是有人在外偷听。
只是……又该如何遮掩?
正在她纠结之时,手腕处突然传来了一道劲力,将她整个人都扯到了一旁。
“你——”
晏昭刚想出*声,却被人猛地捂住了嘴。
“别怕,是我。”
容色艳丽的青年歪着头,朝她眨了眨眼。
姜辞水!
她更加用力地挣扎了起来。
“不想解蛊了吗……昭昭?”他低声在她耳边轻语道。
“昭昭”二字被含在唇舌间辗转一番,被说得缠绵又动听。
“你究竟要做什么?”晏昭挣脱开束缚,冷声质问道。
姜辞水像是没看出她的抗拒,反而更加贴近了些,温热的吐息从她脸侧擦过——
“这些日,共发作了几回?”
晏昭侧着头避开,不耐烦道:“你下的蛊,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闻言,他却突然笑了。
两相贴近的胸膛传来震动,晏昭忍不住皱了皱眉。
“此蛊名为同心蛊,只有在你动心的时候才会发作。”他语调里带着些兴味,挑眉问道,“两次?是与何人?”
“你——”
晏昭猛然抬眸,怒目而视,两手用力抵着他的肩膀想要将人推开。
“是赵珩?”姜辞水的鼻尖贴上了她的侧脸,轻轻嗅了两下,语调无波无澜。
像是毫不在意她的反抗。
谁料倏然间,他却被身下人掐住了脖颈。
晏昭用拇指抵着他的下巴,毫不畏惧地直直对望过去:“我对谁动心,与你何干?”
她慢慢收紧了手掌,甚至能感觉到手下跳动的经脉——“到底要怎么才能解蛊?”
“哈……”
姜辞水仰头轻叹了一声,面上痛欲交织。
下一瞬,他猛地低头,甚至不顾自己被越掐越紧的脖颈,带着些凶意偏头咬上了少女的唇。
“唔——”
唇齿被突然撬开,长舌抵住上颚,又朝她喉间探去,身前人像是久渴突逢水源,急切又大口地吞咽着。
晏昭下意识松开了手,但她的退让迎来的却是更激烈的侵占。
她想朝后退去,但身后却是坚硬的墙壁。
她受困于这炙热的怀抱中,无从逃脱。
舌尖被人吮了一下,少女下意识浑身一颤,双腿兀地发软,只能用手臂顺势勾住身前人的后颈,才能勉强站住。
慌乱中,晏昭似乎听见远处传来了一些异常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她这才终于得以大口呼吸。
晏昭胸口快速起伏着,抬手便扇向姜辞水。
“啪——”
“你这个……”
青年的脸被打向了一边,脸颊处渐渐浮出了红印。
只见得他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如何。
晏昭刚想开口继续骂,但是被一声由远及近的尖叫打断了——
“快来人啊!快来人!郡主、郡主!”
南珠郡主出事了?!!
她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身旁人。
而姜辞水却是一副无辜神色,他摇了摇头,似乎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转瞬之间,外头便热闹了起来。晏昭刚想抬步出去,只是又被人拉住了。
“这时候出去,莫不是想告诉所有人你我在此私会?”姜辞水指了指自己脸侧的红印,浅笑道,“不过我倒是无所谓,就是怕晏小姐的名誉受损……”
晏昭一时气极,却也明白他说的在理,只能愤恨地用力踩了他一脚。
“还不都是你害的!”她低声骂道。
这时,外头人声渐沸,侍女尖利的斥骂声传了进来。
“就是你!我方才分明听见你与郡主争吵,还说威胁要杀了郡主!”
下一刻,一道男声响起:“你这丫鬟休要血口喷人,我何时、何时说过这话?”
是焦元正。
晏昭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
方才焦元正与南珠郡主之间虽说不上和睦,倒也尚未撕破脸,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要杀要剐的了?
对了,南珠郡主不是……
她转头有些诧异地望向姜辞水:“你妹妹出事了,不去看看?”
姜辞水倚在一旁,正含笑望着她。闻言,他挑了挑眉道:“不去。她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晏昭感到有些莫名,便收回了目光。
——“谁在这儿?”
一道厉喝传来,外头映出了一道挺拔身影。
她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却撞入了姜辞水的怀里。
遮蔽着他们二人的树丛被拨开,枯枝细叶后面,露出了一张俊美的面孔来。
赵珩对上晏昭视线的那刻,也不由得怔了怔。
“昭昭?”
他满眼不可置信。
“你怎么……”只是下一刻,他便看见这树丛中除晏昭外,还有一人。
赵珩面色倏然大变。
“怎么了?”
这时候,尤绍明也走了过来。
只是见到这其中场景,他也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这……”
赵珩立刻把晏昭从姜辞水身边拉开,转身将其藏在了自己身后。
他沉声道:“晏小姐是和我一道来的。”
“嗬,”最里头一直未出声的人突然轻笑了一下,姜辞水走上前,漫不经心地解释:“我与晏小姐恰巧相遇,闲聊了片刻而已。”
尤绍明将这三人看了又看,一时竟也搞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这处的动静自然也吸引了旁人的注意。
盛白卢走过来,最先出声道:“晏昭?我就说你怎么出去半晌都没回来……竟然在此与人私会?”
她特意提高了声音。
这一句出口,便叫这本就不平和的气氛更加凝重了起来。
晏昭从赵珩身后走出,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淡声道:“我与姜世子论之要案,自然须避于人群。而现下盛小姐如此轻率言语,莫非是有意诬陷我等?”
盛白卢毫不示弱地昂首看了回来,冷哼一声道:“是否诬陷,你心知肚明。”
她上下打量了晏昭两眼,继续质问道:“你二人距离临水轩如此之近……难道是你对郡主下的毒手?”
此言一出,还没等晏昭开口回答,姜辞水便走上了前来。
——“盛小姐,这话可就不对了。”
他唇角含笑,但眸中却浮出了丝丝冷意。
“南珠可是我的胞妹,你莫非还要说是我有意谋害她吗?”
似乎没料到与晏昭私会的人便是岭南王世子,盛白卢目光闪烁,她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
而晏昭此时已经拨开人群,走到了临水轩前。
她看着不远处的情状,眼眸里流露出了些许惊诧之色。
第61章
临水轩帷帐大开,轩内的地面上伏着一人,那青翠色的衣袍下摆蜿蜒着铺下了阶来。
——随之而下的,还有猩红的血。
惨白的雪地上,青与红交织成了一幅触目惊心的瑰丽画卷。
直教目见之人心内发颤。
有侍女蹲在一旁,抖着手去试了试地上人的鼻息。
下一刻,她惊恐地跌坐在了地上,望向外面颤声道:“郡、郡主,没气了……”
阶下顿时哗然一片,惊诧与慌乱瞬间在众人间弥散开来。
本是为迎郡主入京而设下的洗尘宴,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了人命案子?
死的还是正是这位南珠郡主。
晏昭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她回首望向姜辞水,面色惊疑不定。
她收到的那张纸片上可清清楚楚写着“临水轩”三字,绝非巧合。
他……早就知道?
还是说,就是他计划好的这一切?
青年着一身素净清雅的月白锦袍,唇角含笑,只是静静望着她。
似乎并未看见不远处的惨状。
那可是他的胞妹啊。
晏昭心中升起了一阵寒意。
——“晏昭?”
一声带着疑惑与讶异的轻唤从身后传来,她下意识转头看去。
有一人身着官袍,带着三两武卫,正于人群外朝这边望来。
是苍案组的程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