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方像是带着反问的眼神中,他瞬间明白过来:“是!”
晏昭看了他一眼,将门关上,走回了屋内。
没过多久,鸨公就一边擦着冷汗,一边走了进来。
他见了晏昭,“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
“大大、大人……小的实在是,小的实在是……”
见他这副语无伦次的模样,晏昭看得也心烦,便摆了摆手道:“先不说这事。这熏香可是你这处独有?”
“什、什么熏香?”鸨公愣了愣。
晏昭强忍不耐,没好气道:“迷晕我的熏香。”
“我、这…这绝非小的有意,是那位大人……”
眼看他又开始胡言乱语,晏昭连忙打断:“这事我暂且不追究,我现在问你的是,这中熏香,或者说合欢药,是你这处独有的吗?”
闻言,那鸨公冷静了些许,点头道:“是,此香名为春魂度,满京城,也只有我们醉仙楼有。”
“那你可曾将此香给过周同愈?”
晏昭冷声问道。
“这……”鸨公眼珠转了两圈,这才小声道,“是有过,是周大人说夜间睡不安稳,方才向小的问可有叫人舒服睡上一觉却没有毒性的熏香,我就将这春魂度给了他。”
“啪——”
一声厉响。
晏昭一掌拍在小几之上,眸色冷冽:“就凭这一句,本官便可将你押入牢中候审。”
“大人饶命!”鸨公急的连连跪拜,“小的也只是……周大人是贵客,出手阔绰得罪不得,小的也只是无奈之举,还望大人明鉴啊!”
晏昭不动声色,继续问道:“既如此,那你给过几次,是何时给的,还不通通从实招来!”
鸨公点头如捣蒜,喘着气开口道:“就给过一回,约莫是……约莫是去年…中夏时候……”
“啪——”
又一声厉响。
“具体是何时?”
——“是七月!去年七月!”
鸨公吓得面色通红,两颊汗流不止。
见基本也问不出什么了,晏昭便缓和了语气:“行,下去吧,今日之事,不可与他人道。”
鸨公抖着腿勉强站起来,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
待屋内再次陷入安静之中,纱帘后这才伸出一双手臂来。
“昭昭……你要查什么?我帮你查。”
那双臂膀环住她的腰,将她也拖入帘帐之后。
“你也是,今日之事,不可与他人道。”
少女正经严肃的声音逐渐被细密的摩挲和湿漉漉的声响淹没。
“你——殷长钰……”
“嗯,是我。”
.
等到晏昭从醉仙楼里出来,天光都快大亮了。
李伯在马车前凑合了一夜,见到她后,神色有几分古怪:“小姐,虽说……但是也……”
有些话,虽然没说出口,但晏昭也知道他的意思。
不过她也没办法解释。
“李伯,其实……”她面露犹疑,“……下次不会了。”
在车夫复杂的视线中,晏昭垂着眸子快速钻入了车内。
都怨殷长钰!
在车里,她仔细*整理着身上的官服——若是有何处不妥,叫人看出来,那便遭了。
过了一会儿,马车在善平司门口停下,她快步下了车,便往里头走去。
只是那门口的门吏挠了挠头,心想,晏大人的装扮……怎么跟昨晚一模一样?
第84章
待将《断狱律》的增条过目批报后,晏昭将其送回了右部律政堂。随后,她并未回到红案组的院子里,而是抬步走向了文卷房。
她快速翻找着去年七至八月的报案簿册。
“强占民女三起,迷药杀人一起……”将所有的簿册都看了一遍,晏昭皱起了眉,“但被害者都与周同愈毫无交集。”
她只得暂且将其放回,心事重重地回到红案组的院子内。
而在院门口晏昭却正好碰上了一个人。
——罗静衣。
“晏昭…晏大人。”她见到晏昭,立刻露出了一个笑来。
晏昭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伤都好了?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腿可是要紧地方,千万别逞强。”
“怎么会,”罗静衣浅笑着道,“已经跟从前没什么两样了……对了,近日可有什么案子?我这些时间在床上躺得都要憋死了。”
她刚刚修养回来,也不好插手其余人手中的事务。
“还不是那个周同愈的无头尸案……”晏昭想了想,开口道,“你去查一查周同愈身边的交游往来,看他有没有什么仇家。”
罗静衣眸子一亮,连忙点了点头:“好。”
这事交给她,最合适不过了。
将事情吩咐完,晏昭走回了堂屋内,把之前整理的文卷取出来继续看着。
她以手扶额,皱着眉头不断翻动着文卷。
一行行墨字在她眼前浮动着,但却好似总抓不住最关键的那个。
去年七月……
等等——
她双眸一亮。
如果在簿册上找不到,还便有一种可能……就是她要查的事,根本就没有记录在这上面。
而有一桩案子,正是发生在周同愈拿药后不久,并且并未报案。
正是——中秋宫宴上殷长钰中药一事。
如果周同愈所取得的那份春魂度,就是下给殷长钰的呢?
只是……给殷长钰下药的人,是焦泓。而焦家满门抄斩,焦泓潜逃在外,又怎么可能分得出手来将周同愈灭口呢?
那换言之——
若不是下药的灭口,会不会是中药的报复呢?
晏昭想了想,还是给殷长钰写了一封信,邀他下值后于云水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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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的殷长钰,正闭着眼睛躺在花树之下。
他给自己灌了不少的酒,两颊微红,一手遮目。
昭昭……
“……”
青年微微勾着唇,像是陷入了什么瑰丽华美的梦中。
霎是一副美人醉卧花丛的好景。
只是却有不知趣的人匆匆走来:“世子,晏大人送来的信。”
听见这句,殷长钰立刻清醒了过来。
他连忙伸手接过,打开信封读了起来。
“……昭昭约我见面!”
青年的面上瞬间浮现出了惊喜之色。
“桑青,快去替我准备……”他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的花瓣和草汁,不由得皱了皱眉,“打水,我要沐浴。”
他折腾了好一会儿,这才坐在铜镜前细细打量着。
镜中人眉目清冷,肤白如玉,一片春风长眉青,鬓垂香颈云遮藕。
如此,他方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
另一边的晏昭,哪还有时间换衣打扮,依旧裹着着那件灰黑色的披风便前去赴约了。
她匆匆走入云水舍三楼的厢房内,刚一进门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淡淡的冷梅香气迎面拂来,但落在腰际的手掌却是温热的。
随后细碎的吻落在颈侧,晏昭被他搔弄地有些痒,便伸手推开了身前人。
“我是来问你正事的。”她一边将有些散乱的衣领整理好,一边快步走到了一旁。
若再放任他这么下去……可能她明天还得穿着这身去善平司点卯。
殷长钰浅笑着在她对面坐下,唇色粉润,一眼便能看出方才做了什么。
而晏昭则是一脸肃容,认真问道:“你可知道中秋宫宴上给你下药的人是谁?”
青年听见这句话,不由得挑了挑眉。
“知道,当时你不是也在吗?”他想起了那日在喜宁寺中的场景,眸色渐深,“不就是焦泓吗?”
晏昭顿了顿,试探性问道:“那他是从何处得来的药,你可知晓?”
“药?”殷长钰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面上浮出了些许茫然,“……无非就是从那些烟花之地……”
说道这儿,他眸色一厉。
“昭昭,你的意思不会是……”青年微蹙眉头,惊疑不定地朝她望来。
“宫宴那日偏殿中的香气,与你昨日用在我身上的‘春魂度’一模一样。”晏昭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道。
只见得对面人眼中神思百转,他倏然抬眸:“……你不会是,怀疑我吧?”
殷长钰的面上露出了些许紧张。
“不,”晏昭摇了摇头,“若真是你做的,昨日便该告诉我了。”
原本紧绷的弦一下子松开,青年压不住唇角的笑意,像是得意于心上人对自己的了解与信任。
哪还有平日里半点清冷矜贵的模样?
只是此刻,这房间里唯一能见到这一场面的人,心里装的却全是那桩轰京城的无头尸案。
“我只是想问问你,是否有人会因为要帮你报仇而对周同愈下杀手?”晏昭一脸正色,继续问道。
“这……”殷长钰摇了摇头,“我这段时间……少有注意其他事情的时候,若说可能帮我报仇的,那人选可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