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到了CFRP？”白朗惊讶道，“这是机器人外壳的常见材料，他们用这种材料制造神像？对人类工业文明的崇拜……这听起来像是‘机械未来’手笔，但它是官方认证的四大密教之一……”
耶芙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着残片，许多线索在脑中飞速闪过，相互连接。
“我知道了！”耶芙眼前一亮。
她将残片放入口袋，将五斗柜重新推回原位，沿着来时路离开了涉谷街。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耶芙戴紧兜帽，低着头，微不可见地蠕动嘴唇，
“白朗，帮我查一下那个房子的所有人是谁，还有……”
回家路上，她取回鸭头和零件，同时请白朗协助搜集资料，白朗不断检索反馈，等到家时，事情的全貌在她心中已有雏形。
回到家中，耶芙先将鸭头和新买的零部件组装起来，临时充当白朗在现实世界的身体。
拼接板的机器人极为简陋，三两下便组装好了，耶芙将机器人接入局域网，白朗便可通过电脑控制这台机器。
他适应着新身体，耶芙则懒散地坐在露台上俯瞰远处永不停歇的中心城，把玩着手中的残片，轻轻叹了口气。
事情远比她想象得还要复杂。
涉谷街那间房子属于一位名为玛丽·米勒的女士，米勒女士于2年多前失踪，失踪前曾在银行向一个陌生账号转账了一半的积蓄，资金流向未知，并且去过黑市。
治安局认为她极有可能被诈骗或被绑架，然而一直未收到犯罪分子的联络，也未见米勒女士的尸首，又猜测她用资金购买装备和雇佣向导，独自前往废土，寻找当年因公消失在废土的丈夫，结果始终无法确定，案子最后不了了之。
本月底即将满3年，米勒女士将被正式宣告失踪。那群为了她的遗产奔走了三年的亲戚们，终于要迎来继承时刻。
米勒女士的遗产包括涩谷街的一间房、银行里的存款、首饰若干和一台DX-05家用机器人即俗称的黄鸭机器人。
最近的清点中，黄鸭机器人并未在列。
纠察局的推测是沈坚等人通过失踪人口公示平台，反向选中了米勒女士，闯入这间空置已久的房屋，并实施密谋和仪式。至于黄鸭机器人，为防止被维斯塔监听，他们肯定处理了。
这个推测合乎逻辑，但和耶芙掌握的一个信息不符，即林香织与医院里的黄鸭机器人的对话。
她曾提到“要是能和对方面对面聊聊就好了”，还有“最后一位已经到齐，我们要分别开始准备东西了，期待与大家见面”。
佐藤亮加入后，林香织没有和他见过面，所以才期待面对面聊天。沈坚加入后，他们依旧是分别准备东西，还在期待见面。
听起来，三位当事人在仪式当天才第一次见面。
耶芙推测“导师”在分别寻找负责举行仪式的人，并充当他们之间沟通的桥梁，仪式之前与他们单线联系。然而他们的手环里都没有奇怪的信息，维斯塔排查过他们身边接触的人后也没有发现共同点。
她以为“导师”隐藏在黑市里，至少林香织是去过黑市的。
但其实还有一个可能，“导师”是通过某种不易被维斯塔察觉的手段的与三人取得联系，比如太常见而不免被忽视的家用机器人。
林香织是通过医院理疗师接触到的黄鸭。
沈坚的父亲沈文辉曾提到过，他家两年前买了家用机器人，当时黄鸭正流行。
佐藤亮的家里还有其他人，不太方便去探查，但白朗通过查找他的购买记录，发现他也曾购买过黄鸭。
这便是他们的共同点，也是“导师”选中他们、联络他们的方式。
不止如此，根据三人当时的站位、五斗柜的刮痕、柜子下面的机器人残片，不难分析出当时玛丽·米勒女士的黄鸭机器人也在场。
现场或许有神像，但不在北方位，也不重要，因为北方位是米勒女士的黄鸭。
举行降神仪式的其实有四位，林香织、佐藤亮、沈坚，以及“导师”。
第13章 废土居民
四位当事人中，“导师”只是远程参与，炸毁的是机器人，那么TA的本体还在世，一定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白朗听完耶芙的分析，通过米勒女士的购买记录，找到了她所拥有的黄鸭的序列号，再借由耶芙在黑市买的鸭头，进行入侵。
他沉默片刻，说：“你要查看的机器人云盘数据被清除了，只留下了一张图片，上面是文字。”
白朗操纵着机器人的身体，在纸上写下了文字的内容：卡布奇町D-105。
耶芙盯着纸条看，“这是另一种机器人的型号？”
“不，”白朗低缓地说，“这是黑市的一个区域。我好像……去过那里。”
蓝色天幕渐渐变得浅淡，此时夜晚的喧嚣和白日的匆忙交替，整座城市反而短暂的安静了下来。
天边淡色晨光缓缓升起，逐渐显露出朝阳的橙黄。
耶芙打个呵欠，“黑市晚上去比较好，我先补个觉。”
“好。”白朗没有急于探究自己的过往，这起爆炸案或者说仪式案早已激发起了他的兴趣，而且他十分欣赏耶芙的决心和执行力。
并非任何人都能在困境下爆发出更大的能量，大部分人不过是无奈地妥协、惧怕着忍耐、麻木地随波逐流。
现在他更希望耶芙能休息好，和她一起查出真相。
*
耶芙被白朗叫醒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昼夜颠倒让她睡得头疼，耶芙坐起身，发现拼接版家用机器人站在她床边，机器人白朗正小幅度地打转，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怎么了？”耶芙问。
“抱歉叫醒你，但你可能想知道这件事——庄园玻璃外面的黑影出现了。我还没有离开建筑，是我自己先去看看，还是……”白朗说。
“我和你一起！”耶芙一把掀起不知何时盖在身上的薄床单，随后想起，她并不需要起身。
她闭目在心中默念：长眠于拉莱耶的神候汝入梦。
再睁开眼，她身处古典陈旧庄园内的一层，面前巨大的落地窗前有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在试图向内窥探。
一层的废弃桌腿都被清理了，耶芙抄起三叉戟似的烛台，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
她计划着先推开一道门缝，看一看对方是个什么形态，再判断对方的攻击方式。
如果对方是个小怪物，她先上搞定对方，再让白朗帮忙捆起来，好好拷问。如果对方诡异非常，那她就继续缩在庄园主楼里，猥琐发育，徐徐图之。
两人轻悄悄地贴着正门，遵照计划缓缓推开一道门缝。
“吱呀——”
老旧木门生锈的门页在寂静的雾气中发出闹铃一般的警示。
哪位先哲曾经说过，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耶芙瞬间意识到眼下最重要是抢占先机，顾不了太多，扬起手中的烛台，飞身朝黑影扑去。
废土生物是否像人类一样头、颈、心脏是弱点尚不可知，耶芙只得先将其按照人类的结构来理解，将烛台瞄准对方头部，即使不致死，也能夺取对方的视觉或听觉，从而限制对方的行动力，获取优势。
不成想，对方听到主楼内的声音，第一反应不是反击或逃跑，而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恰巧躲过耶芙挥来的一击，倒头就拜，并欣喜道：
“领主大人！”
耶芙一顿，回头与身后两手抻着麻绳的机器人白朗对视一眼，两人光速收起手中的武器。
“咳咳，你是？”她问。
对方抬起头，看起来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她眼中似闪着星光，浅粉色的嘴唇细细地弯着，黄发粗长麻花辫搭在左肩，最奇怪的是对方头顶立着一对竖长柔软的白色长耳朵！
简直像是书籍中提到的上世纪的兔子！
核爆之后，除了部分昆虫和鱼类，其他动物几乎全部灭绝，在深水市几乎看不到哺乳类动物。哪怕是勉强克隆出来的，也会发育不良、奇形怪状、寿命奇短，根本无法复刻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最终沦为有钱人家炫耀的资本之一。
而眼前这位，让耶芙看得眼睛发直。
“我是废土居民阿黛尔，兔科女性。请您原谅我擅自闯入庄园，我是来请求您的帮助……呃，如果您想摸一下我的耳朵，可以哦。”阿黛尔眨着一双橙红色的大眼睛，软软地体贴道。
“快起来。真的可以吗？”耶芙跃跃欲试地问。
阿黛尔果断点头，“嗯！”
耶芙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耳朵，顺滑、柔软、温热，缠腻着指尖，像云朵一样。深水市的任何仿制动物都做不出这样的手感，太神奇了。
“领主大人，我是说‘摸一下’。”阿黛尔提醒道。
意识到自己摸得太久的耶芙慌忙收回手，再次清了清嗓子，“咳，你需要什么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