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死，对于警方来说是好事，相信很快就能给出一份官方说明。”林白薇拿出她谈判时的惯有姿态，“这件事到这里，已经算是完美落幕了，继续深究下去，对你和你朋友都没好处。”
林白薇道：“你们两个女孩，是如何在一群穷凶极恶之人的手下活下来的，再往深挖，还有两位当事人现今在何处……”
林白薇很轻地叹了口气：“女人活在世上总是会遭受诸多非议，如果让更多的人知道你朋友的遭遇，无论歹徒有没有成功，大众兴许一开始会觉得她惨，但时间一长，所剩下的更多会是指指点点。”
“小璃，成年人的世界里复杂太多，你以后会遇见更多无力之事，能有如今的困境，这就说明，你还不够强，你需要不断强大自己，让自己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这是一条很漫长的路。”语落，林白薇起身走向保险箱。
看着放到自己面前的一些照片和资料，梦璃的心一颤，睁大眼睛看向对面的林白薇。
林白薇缓缓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陈旧的照片，照片中是少女装扮的温韵，也就是梦璃的母亲，她正出神，便听林白薇道：“我跟你妈妈其实是很要好的朋友，当年她为了跟你爸爸在一起，不止跟家里闹翻了，也跟我不再联系……”
陷入回忆中，林白薇的眼里蒙上一层哀伤，款款道来：“我暗中观察过一段时间，当时你爸对她还不错，我就出国了，不成想，再次见到她，她已经成了一张挂在墙上的照片，你妈妈的身体一直很好，我不相信她会年纪轻轻就病故，所以我离了婚，设计了跟你爸爸的相遇乃至结婚。”
梦璃难以置信看着林白薇。
林白薇叹息，笑了笑：“我在你父亲身边蛰伏多年，最终才查出了这些东西，还没找到靠谱的渠道交出去，就发生了这事。”
梦璃手里紧紧拽着那叠资料，哽咽问：“所以，你一开始也恨我，对吗？”
林白薇坦然道：“是。你跟梦新荣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没人会知道你最终会变成什么样，我不是没有看出林晨的那些小伎俩，而我那时没阻止，也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变成另一个梦新荣。”
梦璃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林晨说，我每次被关起来，都是你暗中让家里的保姆那些给我偷偷送饭，其实你的内心也很矛盾吧？”
林白薇道：“你这张脸，其实跟温韵少女时期很像，我一边恨着所有梦家人，却又怕温韵到我梦里来控诉，说我对你不好，后来我发现，你在暗中搜集有关梦新荣的罪证，我才意识到，你跟他不一样，你更像你的妈妈。”
梦璃垂下眼：“我不像她，我没有她那么软弱，没有她那么无能，也没有她那么会爱人。”
梦璃平静的语气中，透出明显的恨铁不成钢。
林白薇笑了笑：“她其实就是被家里保护得太好，对这个世界人性的黑暗一无所知，认定了就一往无前，像一颗炙热的小太阳……”
林白薇忽地脸色一变：“其实我曾经也想过，将你弄去国外，脱离梦新荣的掌控，可是就在你妈妈去世的那一年，你外祖一家全都销声匿迹了，我也就不敢妄动。”
从梦璃记事起，便没听任何人提起过有关外祖一家，她也没什么真切的印象，她拽紧手里的东西，抬起头：“这些东西，你真的给我？”
林白薇道：“我相信，你会让它们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梦璃道：“可是这是你冒险收集的。”
林白薇冷笑道：“他一直都觉得将你完全掌控在手中，让你做什么，哪怕你不愿意，你也不得不去做，若是最终打垮他的就是你这被他当成宠物的女儿，对他精神上的打击，可比由我揭发要大得多，看他痛苦，我乐意。”
梦璃踌躇着沉默下来。
林白薇又道：“这也算是我没有管束好林晨给你的补偿，等到他能动了，我就带他永远离开，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行吗？”
梦璃再一次抬眸：“他伤害最大的不是我，我需要问问当事人。”
林白薇点头：“好，我等你的消息。”
梦璃看了手里的东西：“这些……”
林白薇道：“你可以拿走吧。”
天色渐暗，夜色微凉。
梦璃从公司大楼走出，于大门口驻足，毫不意外与马路对面的一道视线在空中交汇。
静默片刻，梦璃走过去：“正有事要找你，找个地方坐坐？”
顾子宇回答：“外面可能不太方便。”
梦璃一想也是：“那去我家。”
话音刚落，梦璃顺手打了一辆车。
到家后，梦璃换了鞋，起身瞧见身后跟着的人，打算往里走的动作一卡，弯腰拿了一双自己的新拖鞋：“将就一下吧。”
将拖鞋放下后，她到厨房洗了一盘水果，冰箱里有的都一样装了点儿，又拿了两瓶水，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见顾子宇坐下来，梦璃直白问：“你刚刚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顾子宇回道：“看到你上了那辆车，跟着过来的。”
这个理由也能说得通。
梦璃又问：“前天晚上，你在哪里？”
顾子宇注视着梦璃的眼眸：“无意间发现一伙通缉犯，报了警。”
梦璃眯眼：“真无意间？”
顾子宇不说话了。
梦璃心中了然，她问道：“报警之时，里面的人死了？”
顾子宇倏忽泄气，叹息：“梦璃，有些时候不用问得如此清晰明了的。”
梦璃淡淡道：“所以连夜将那两人送走，将那伙人全都毙命，又在合适的时间里引警方去发现……做这一切的人都是你？”
顾子宇道：“我没有动手。”
梦璃道：“你可以吩咐别人动手。”
顾子宇只是看着梦璃笑。
梦璃深吸一口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子宇道：“为了保护你。”
梦璃神色复杂，无奈道：“那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一旦处理不好，必定会惹火上身？你过往种种形象都有可能会毁于一旦？”
顾子宇平静道：“知道。”
顾子宇的回答简单又果决，梦璃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她闭了闭眼，道：“顾子宇，你看到了，我其实很糟糕，不值得你做这些。”
顾子宇垂眸拿起水果叉，淡淡道：“值不值，我自己说了算。”
梦璃抿唇，松开，又重复两次动作，她深吸气：“我这些日子对你冷淡的态度，你看不见？”
“看见了。”顾子宇咽下一块苹果，“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你有苦衷，我理解的。”
理解你个头，谁他妈要你理解了。
梦璃心塞，遇上这恋爱脑玩意，油盐不进，她突然就理解了顾铉的头疼。
这人打不得骂不得，说又不听，看着乖，其实倔得很。
“你不让我帮你，我就只能这样了。”顾子宇眨着眼睛，清澈见底的眸子里写满了无辜。
梦璃深吸气：“顾子宇，我再重申一遍，我没有苦衷，我说我们从此陌路就是真这么想的，你能考年级第一，我不信你理解不了。”
顾子宇道：“我理解，但我不认可。”
梦璃：“……”
顾子宇又道：“我知道你为了我去找过班长，也知道你为了我去找了郭玉洁，你也因为我情绪失控去了射击馆……我不信，你对我没有感觉，你嘴上不认没关系，我能感觉到就好，我相信我会等到你愿意向我迈出那一步的时候。”
顾子宇的固执令梦璃彻底失了言语。
顾子宇小心翼翼问：“梦璃，我们可以不做陌生人，回到之前的样子吗？就是普通同学和朋友那样，能正常说话聊天就好，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