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璃快步走向外，在大门右侧看到了顾子宇。
顾子宇靠着身后的黑色豪车, 低着头，一手插兜，一手拿着一根点燃的烟花棒。
烟花棒用短暂又璀璨的一生照亮了顾子宇的脸。
顾子宇穿着一件黑色长款大衣，墨色短发随风飘动，若非他那过分白皙的脸，整个人几乎是要融进黑夜里。
贵气，萧条，孤寂。
这是梦璃在这一刻给顾子宇的形容词。
梦璃走上前，拿过顾子宇手里已经燃完的烟花棒，掂量两下：“这东西好玩吗？”
顾子宇笑看着梦璃：“等你，打发时间。”
梦璃表演一个三分投篮，拍拍手，揣兜，神色自然问：“叫我下来做什么？”
“迎新年。”顾子宇打开后座的车门，“进去吧，外面冷。”
梦璃看了眼顾子宇身上单薄的衣服，视线落在他肩头的雪花上，伸手替他拂去，转身坐进车里。
顾子宇抖掉身上的雪，跟着坐了上去。
“本来是想带你去个地方的，但下雪了，不太方便。”顾子宇打开车内的灯，梦璃才发现别有天地。
七彩的灯，小小的红色灯笼，福纸，就连座椅的套子也是喜庆的，在两个座椅之间有一个小桌子，放着水果，零食，果汁，前方两个座椅中间用架子撑着一个大平板，正放着春晚。
梦璃怔怔看向顾子宇。
顾子宇对上梦璃的视线，解释道：“现在是十一点五十二分，还有八分钟，就到新年了，我想跟你一起跨越到新的一年。”
顾子宇的眼睛很亮，比车内任何一盏灯都亮，炙热到梦璃看一眼都会被灼伤。
“这些都是特意布置的，很像一个小房间是不是？”顾子宇道，“有过年的氛围，是只属于你和我的小空间，一抬头还能看到空中飘舞的雪花，跟我原本想带你去的地方差了点儿，但也还能将就。”
顾子宇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没再说话。
他们的眼中盛着彼此的倒影。
对视了许久，梦璃才问：“不怕我不来？”
“那我就一直等。”顾子宇勾唇，“你总会下楼，总会出小区，只要你出来，我就当，你是来见我的。”
梦璃沉默了。
这时，两人耳边传来一阵倒数声。
十
……
一
顾子宇道：“梦璃，新年快乐！”
梦璃的那一句“新年快乐”还没说出口，烟花炸响在他们头顶。
梦璃抬头望去，哪怕今晚没有星辰，哪怕雪花飘得越来越大，烟花依然璀璨，漂亮。
而梦璃意外发现，在烟花环绕之中，隐隐有几个字在形成。
它们是——ML&GZY，新年快乐！
在这几个字的周围又环绕着——平安、健康、幸福。
过于高调，过于大胆。
梦璃甚至能隐隐听到小区里出来围观的人在起哄，在羡慕，在讨论，在嫉妒，在祝福。
从车内的布置，到烟花，到无人机……
看得出，每一项，顾子宇都很用心。
梦璃的心跳从未有过的快，像是已经不满足于这一方小天地，急需要到更大空间，但面上她依然平静如水，从透明顶棚望出去，眼睛一眨不眨。
“梦璃，我喜欢你。”说出这话，顾子宇也很紧张，深吸了好几口气，“我知道我们现在谈这些不太合适，我也没想要什么结果，就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是真心的。”
顾子宇太紧张，寒冷的冬日，手心全是汗，他缓了缓，才又道：“为你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带来麻烦，那些我都会处理好，我只希望你不要推开我，可以吗？”
车内很安静，要像上次一样装听不见，是不太可能。
梦璃暗暗深呼吸几下，一脸平静道：“我知道。”
顾子宇错愕。
“新年快乐，顾子宇。”梦璃眼含微笑，故意逗他，“意外吗？”
“嗯。”顾子宇点头，好奇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梦璃轻轻点两下顾子宇的额头：“你从未隐藏，表现得不要太明显。”
顾子宇试探问：“那你……讨厌我吗？”
“前两天不是才见过我怎么对讨厌之人的样子吗？”梦璃道，“不讨厌你。”
顾子宇：“有喜欢的人吗？”
梦璃睁眼说瞎话：“没有。”
顾子宇：“像我这样不讨厌的程度，目前还有谁？”
这问题还真给梦璃问住了，她想了想：“那多得很。”
顾子宇固执追问：“都有谁呀？”
对上顾子宇探究的目光，梦璃笑了笑：“程箐箐，喻辰逸他们都是，还有你不认识的人。”
“哦。”顾子宇失落地低下头。
瞧着顾子宇，梦璃心里增了两分罪恶感，想着人家才刚费心费力整了这一出，自己似乎有些太不近人情了，思索须臾，道：“不过，你是他们中最特别的一个。”
一句话，成功让顾子宇满血复活。
“真好哄。”梦璃在心里道。
“梦璃，吃东西。”顾子宇将所有的东西都往梦璃那边推，“你过年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梦璃象征性吃了一块水果，闻言想了想，咽下水果，摇头：“暂时没有。”
顾子宇一喜：“那可以找你出来玩吗？”
梦璃抬眸：“你不用去走亲戚吗？”
顾子宇摇头：“一般不去。”
梦璃：“那看情况吧。”
顾子宇：“行。”
梦璃叉水果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开心？”
顾子宇点头。
梦璃偏着脑袋看顾子宇：“为什么？”
顾子宇眼里盛满笑意：“你说你没有喜欢的人，你说我是特别的。”
“这能说明什么？”梦璃失笑。
顾子宇抿唇笑了笑：“这说明时机尚不成熟。”
九岁那年母亲去世后，这是梦璃过的第一个有人陪的新年，她的心不是石头，她能清晰感知到这一刻，在为了这个突然闯进自己生活的少年疯狂跳动。
可是当下的梦璃只能将这份悸动深埋心底，故作平静地跟少年谈笑。
梦璃翻动一旁的果汁：“怎么没有酒。”
顾子宇道：“未成年，不能喝酒。”
梦璃“啧”一声：“管得真宽。”
梦璃打开一瓶果汁，猛灌了大半瓶，常温的东西在下雪天喝，也依然是冰的，却并未浇灭自己心底那份灼热。
梦璃靠着椅背，姿势随意慵懒，仰头望着头顶的雪花，轻声问：“顾子宇，有想过以后上什么大学吗？”
顾子宇望着梦璃：“你呢？”
“我？”梦璃笑出声，偏过脑袋，回望顾子宇，“你觉得，我这成绩将来能上什么大学？”
顾子宇平静道：“只要你想，哪一所都能上。”
顾子宇从神色到语气都很认真，不是玩笑，他是真的觉得梦璃可以。
这份信任烫得梦璃心口发麻，她道：“那就，借你吉言。”
烟花盛宴落下帷幕，观看的人群散去，空中恢复寂静，平板里播放的春晚也在告别。
热闹褪去，只余雪花还在继续飘落。
梦璃一转头，就跟顾子宇对上了视线，她笑了下：“在看我？”
顾子宇：“嗯。”
梦璃：“我好看？”
顾子宇：“好看。”
梦璃：“因为好看，所以就一直看？”
偷看被发现，顾子宇十分坦荡：“嗯，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
“怎么就好看呢？”梦璃挑眉，故意逗顾子宇，“没有化妆，没有穿好看的衣服，没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也不温柔，没气质……怎么就好看了？”
顾子宇眨眨眼睛，诚恳道：“漂亮是没有唯一的评判标准的，在我看来，梦璃就是最好看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