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长看重的是他的能力和忠诚,而像小李这样的同事,需要的是一份尊重和认可。他从不因位置变化而拿架子,该客气时客气,该请教时请教,该让人帮忙时也坦然提出,这让他在厂办的人缘相当不错。
又过了约莫一个多小时,韩相终于落下最后一笔,仔细检查了一遍数据和文字,确认无误后,将材料整齐地叠好,放在厂长办公桌显眼的位置。
韩相刚要起身离开,一转身,发现林颂在门口。
林颂倚靠在门上,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韩相有些意外,快步走过去,脸上的惊喜根本藏不住。
“来接你下班啊。”林颂语气轻松,目光在他脸上扫过,“看来韩大秘书今日又是呕心沥血了。”
韩相笑了笑,拉着她到办公室坐下:“厂长急要份材料,刚弄完。没睡午觉?”
“睡了又醒了。”林颂侧头看他,“忽然想起,韩秘书近来公务繁忙,夙夜在公,似乎忘了件重要的家庭义务。”
“嗯?”韩相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看向她,“什么义务?家里有什么事吗?”
林颂转过身正对他,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丝慵懒的调侃:“装傻?‘公粮’拖欠几日了,心里没数吗?”
韩相瞬间明白过来,耳根悄悄泛了红。
他握住她作乱的手指,掌心滚烫:“胡闹……这在办公室里呢。”
“办公室里怎么了?”林颂挑眉,反而逼近一步,仰头看着他,气息几乎拂过他下巴,“厂长也没规定,秘书下了班还得继续禁欲吧?还是说韩秘书只顾着为厂里增产增效,忘了自家田地里也该按时播种,不能荒了?”
韩相听得心头猛跳,一股热流猝不及防地窜遍全身。
他喉咙有些发干,握着她的手下意识收紧:“……没有忘。”
“哦?”林颂眼波流转,故意拖长了调子,“那就是库存不足?或是上交意愿不强?”
韩相被她逼问得哑口无言,只觉得眼前这人真是……磨人得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人拉近,低头在她耳边飞快地说了句:“库存充足,意愿……很强。回家马上就交。”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急切。
林颂挣开他的手,转身步伐轻快地往前走:“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家,验收一下韩秘书的库存质量和上交积极性。”
韩相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头失笑,快步跟了上去。
第45章 秧歌
林颂开始缓慢地移动腰肢, 韩相忍不住发出一声喘息,双手不自觉地扣住她的腰侧。
“手拿开。”林颂命令道。
韩相立即松开手,将手臂放回身侧。
林颂满意地继续她的节奏, 平日里冷静的眸子里此刻氤氲着一层水光,眼尾染上一抹动人的绯红。韩相汗湿的胸膛上抓挠出几道浅浅的红痕。
风停雨歇。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暧昧的气息。
韩相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心脏擂鼓般跳动,震得林颂耳膜发颤。
林颂慢慢平复着呼吸, 神经似乎还有过电般的酥麻感觉。
她抬起手,轻轻搭在韩相的胸膛上。
韩相微微撑起身子, 伸出手, 拨开黏在她颊边的发丝,动作带着事后的温存。
林颂眼神已经恢复了部分清明。
她贴着韩相的耳朵, 语气带着调侃:“辛苦韩大秘书了,白天当牛, 晚上还得当马。”
—
第二天。
林颂先醒了过来, 浑身酸软。她侧过头, 看着身旁还在沉睡的韩相。
那双深邃的眼睛闭着,倒显得整个人柔和了许多。
果然, 当牛做马就是累啊。
林颂轻轻起身,披上衣服,推开屋门。清新的空气带着凉意涌入。
小院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宁静,就是有些乱糟糟的。
等韩相起来, 林颂对他说:“趁着今天没什么事,把屋子打扫一下。”
韩相点头:“行。是该收拾一下了。”
两人说干就干, 吃完早饭,便开始了大扫除。
林颂属于那种一打扫,就要打扫彻底的类型。
她找来一根长竹竿, 顶端绑上干净的旧毛巾,仔细地清扫房梁和墙壁高处的蛛网和浮尘。
韩相打来清水,浸湿抹布,从门窗开始,一寸寸仔细擦拭。
黄豆兴奋坏了,在两人脚边窜来窜去,以为这是什么新奇游戏。一会儿追着扫帚跑,一会儿又对着扬起的灰尘汪汪叫。
“黄豆,别闹。”韩相第三次把黄豆从水盆边推开无果后,只好指着院门口,“去,守住大门。”
黄豆歪着头看了看韩相严肃的表情,似乎真听懂了,“汪”地应了一声,摇着尾巴真就跑到了院门口,一屁股坐下,一副认真的模样。
韩相露出老父亲的笑容。
打扫完屋里,韩相拿起铁锹和耙子,将院子里的土地重新平整了一遍。
特别是鸡窝附近被刨得有些坑洼的地方,填土夯实。
又仔细检查了一下鸡窝,加固了有些松动的栅栏。
林颂则专心拾掇菜畦。她把老了的菠菜和小白菜秧子拔掉,抖净根上的泥土,老叶喂鸡,嫩叶捆扎好放在一边,准备中午清炒。
韩相走过来递给她一碗凉白开:“歇会儿,喝点水。剩下的我来。”
林颂接过来,喝了几口。
她指着那两畦新地:“我想好了,这边种豆角,那边种点黄瓜。”
“好。”韩相拿过她手里的小耙子。
忙活了一个上午,整个家焕然一新。
林颂看着劳动成果,心里充满了无比的舒畅和满足。
中午吃的是今天刚拔下来的小白菜,简单用蒜末一炒,清香扑鼻,勾人食欲。韩相又热了几个馒头,熬了一锅米油浓厚的小米粥。
劳累之后,吃起来格外香甜。
韩相蹬着自行车,林颂抱着黄豆坐在后座,车把上挂着一个网兜,里面是厂食堂买的几样软和点心。
快到村口时,黄豆似乎嗅到了陌生的气息,从林颂怀里支棱起脑袋,耳朵竖得直直的,喉咙里发出呜呜声,显得有些警惕。
“没事儿,黄豆,快到了。”林颂轻轻抚摸说。
自行车在自家院门口停稳,里面传来切菜的声音。
只见王秀英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放着个肚大口深的褐色陶罐,脚边堆着好些大白菜。她正拿着一把菜刀,熟练地将一棵白菜的根部削平。
“妈。”韩相喊了一声。
王秀英闻声抬起头,一见是他们,脸上立刻笑开了花:“你们咋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看到林颂怀里的小狗:“这就是黄豆吧,长这么大了。”
林颂笑着把黄豆放到地上。黄豆初到陌生环境,有些怯生,紧紧贴着林颂的腿,小尾巴谨慎地低垂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个新院子。
“哎呦,这小狗,真稀罕人!”王秀英蹲下身,试探性地伸出手。
黄豆大概觉得没有恶意,尾巴开始小幅度地摇摆起来。
韩相把自行车支好,取下网兜。
王秀英朝屋里喊了一嗓子:“老头子,儿子儿媳回来了。”
韩大山应了一声,从屋里出来,脸上带着笑容。
“韩里呢?”韩相问王秀英。
“去别人家玩了,说是晚上才回来。”王秀英解释道。
她目光又落回地上的白菜和陶罐上,对韩相说:“我正腌白菜呢,大娃你给我搭把手。”
王秀英重新坐下,拿起一棵晾得差不多的白菜,在根部厚实的地方细细地撒上盐,用手仔细揉搓,让盐粒充分渗透。
韩相把带来的东西拿进屋里放好,搬了个小板凳过来坐下,顺手拿起刀,帮着处理还没削根的白菜。
韩大山就坐在门槛里边,偶尔插一两句话:“今年这白菜长得足,腌出来肯定好吃。”
这时,村里的大喇叭滋啦响了几声。接着传来村支书带着浓重乡音的通知:“全体社员同志们注意啦,吃完晚饭,都到村口打谷场集合。公社宣传队来咱们村巡回演出啦,有扭秧歌,有革命样板戏。大家抓紧时间,都来看啊。”
王秀英一听,对韩相和林颂说道:“宣传队下来一回不容易,你俩别急着回去,看了表演再走。一年到头也就这么一两回热闹。”
韩相看向林颂,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
林颂倒是真觉得挺新鲜:“好啊,我们也去瞧瞧热闹。”
王秀英见她答应,进屋拿了两个石榴出来,塞到林颂手里:“拿着,看热闹的时候磕点零嘴儿。”
林颂看着手里红艳艳的石榴:“谢谢妈。”
到了打谷场,人已经不少了。孩子们最为兴奋,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追逐打闹,欢笑声、叫嚷声此起彼伏。
林颂搬了个小马扎,不少人看到她这个生面孔,投来好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