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儿子,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轻轻摇晃着。
这时,张连华和张连强兄弟俩从外面回来。
看到大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他们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一方面,这些年来,大哥张连成又当爹又当妈,把他们几个拉扯大,如今看到大哥生活美满,他们发自内心地为大哥感到开心。
但另一方面,他们心里很憋屈。
这个家里,无论大事小事,向来都是大哥张连成说了算。他们知道大哥是好心,可时间久了,难免让他们感觉自己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他们也想有自己的小家庭,一个完全属于自己、可以自己做主的小家庭。
张连华和张连强觉得,等他们结婚了,就应该可以成为大人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就是生理需要。
兄弟俩正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白天在车间里跟着师傅埋头苦干,身体的疲惫还能暂时压制住那股原始的躁动。
可一到了晚上,那股子对异性身体朦胧又强烈的渴望,变得格外清晰。
唯一的调剂是,躺在床上讨论厂里的女人。
一般是张连强挑起话题,语气带着兴奋:“二哥,你说,二车间那个刘红梅,是不是挺带劲?你看她那屁股,又圆又翘,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弯腰的时候,那裤腰绷得……啧啧。”
张连华在黑暗里没吭声,但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刘红梅从他们车间门口经过的样子,的确丰满结实,像熟透的果子。
他感觉喉咙有些发干,翻了个身。
张连强没得到回应,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广播站那个赵美华也可以。那声音,跟黄鹂鸟似的,念起稿子来又脆生又勾人。身段也苗条,走起路来轻轻的,像柳条儿。”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点不屑和不解:“也不知道她啥眼光,居然跟小王好上了。小王那小子,矮冬瓜似的,站在一起都不般配。”
张连华静静地听着。
他没有弟弟那么有胆量,敢把这些直白的话说出来,但那些被提及的名字,也会在他脑海里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引发一阵遐想。
……
这天休息,张连华和张连强约了几个相熟的工友,到厂区后面小河滩的玩。
还没走近,就听到河滩那边传来一阵阵毫无顾忌的喧闹声。
七八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小伙子,光着膀子,在河水里扑腾着。
“嘿!看我摸到了啥!”一个瘦猴似的青年猛地从水里举起手。他这一声喊,立刻引来一阵怪叫和哄抢。
张连强脱了上衣,“噗通”一下就扎进了水里,迅速加入了那片混战,很快就和众人打闹成一团。
张连华则在岸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
旁边有个嘴唇上刚冒出绒毛的男孩,笨拙地夹着一根烟,他猛吸了一口,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脸都涨红了。
旁边的同伴瞧见他这副狼狈相,毫不客气地嘲笑起来:“不会抽就别他妈在这儿浪费。”
小伙子们闹腾够了,一个个东倒西歪,懒洋洋地瘫在了被太阳晒得温热的石滩上。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话题渐渐转向了厂里的女工们。
虽然碰不着,但过过嘴瘾,在想象和言语里探寻一番,在这个年代,还是允许的。
“兄弟们,我跟你们说,李灵就是个母老虎,太吓人了。”
“你之前不是说她很闷,跟个木头疙瘩似的?怎么变成母老虎了?”
“那是以前。”男青年推了推眼镜说道,“这两天不是广播站一直在播那个找小孩的通知吗?我跟她多接触了几回,好家伙!她抬头看我那一眼,眼神跟小刀子似的,我他妈当时就觉得后背一凉,汗毛唰一下就立起来了。”
他虽然描述得有些夸大,但他确实是被李灵震住了。
有人反驳他:“得了吧你,还汗毛立起来,我看你啊,就是平时不知道咋跟女同志打交道,人家姑娘稍微厉害点儿,你就怂了。”
一个年纪稍大两岁的男工,悠悠吐出一口烟圈,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打断了他们的争论:“说那些虚的有啥用?找对象,关键得能上手。”
他见众人目光都聚焦过来,带着点得意:“我跟你们说,谈对象的时候,胆子就得大点!女人嘛,有时候就是半推半就,你强硬点,把她往没人的地方一带,搂住了亲上去,她挣扎几下,力气没男人大,多半也就从了。”
有人则露出将信将疑的神情。
“不信?”那男工更来劲了,说道,“咱厂里之前那谁,不就是这么把后勤科那女的搞到手的?后来那谁不是又找了个更漂亮的,之前那女的现在不也嫁人了?屁都没敢放一个!所以啊,这叫什么?这叫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真的假的?那女的……后来就没闹?”
“闹?”那男工嗤之以鼻,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拿什么闹,她敢闹?一个女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以后还嫁不嫁人?这种事情,女的比男的脸皮薄多了,懂不懂?”
张连华没有参与讨论,但嘴角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笑意。
—
县公安局审讯室。
陈警官眯着眼,打量着对面铐着手铐、神色萎靡的瘦小男子。
“王老五,别跟我耍花样。”陈警官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她一个四岁的娃,是怎么在你们三个大男人眼皮底下溜走的?”
“我真没注意,”王老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就、就是一转眼的工夫。”
“一转眼的工夫?”陈警官猛地一拍桌子,“你告诉我一个四岁的娃,在你们三个大男人眼皮子底下,一转眼的工夫就没了?”
王老五吓得缩了缩脖子,他真的没有说谎:“那丫头……邪性得很。”
他努力证明:“从我们把她弄上车,她就没哭过一声。别的娃哭得撕心裂肺,她就安安静静坐在角落。”
王老五回忆道:“路上,我拿了点干粮分给他们。别的孩子要么不敢接,要么狼吞虎咽。就她,接过我递过去的一块饼子,没立刻吃,反而先小声跟旁边一个吓哭的小男孩说别怕,给你先吃,还把饼子掰了一大半给那男孩。然后她才小口吃自己那点,吃完还抬头看着我,特别认真地说了句谢谢叔叔。”
他顿了顿:“当时我还嘀咕,这娃真懂事,还知道分饼子给别人吃,现在想想,她那是故意让我们放松警惕!”
陈警官在笔录本上快速记录着:“她怎么跑的?”
“车快到三岔路口那片僻静林子附近时,那几个小孩哼哼唧唧地说肚子疼,憋不住了。我负责看着他们下车,就在路边草丛里解决。我心想几个小屁孩,能出什么事?就点了根烟。”王老五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懊恼,“结果我点烟的工夫——真的就点个烟的工夫!一回头,那小丫头没了。”
陈警官冷笑:“你没栓绳子?”
“栓了!用麻绳拴着手腕的!”王老五急声道,“可那死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绳子磨得快断了!我捡起绳子一看,断口有磨损,她肯定是在车上偷偷磨的。”
……
韩相和林颂在厂区后山遛狗。
黄豆如今精力旺盛得惊人,一身金毛在夕阳下闪着健康的光泽。她一会儿冲进齐膝深的草丛惊起几只蚂蚱,一会儿又对着土坡上的某个洞穴好奇地嗅个不停。
林颂和韩相跟在她后面,叫她慢点。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的黄豆猛地刹住了脚步。她竖起两只耳朵,紧紧盯着山坡斜上方一处地方,身体微微前倾,发出了急促而响亮的声音:“汪!汪汪!汪汪汪!”
林颂和韩相交换了一个警觉的眼神。
“黄豆。”韩相扬声喊道,眉头微蹙,快步朝狂吠不止的黄豆走去。
他拨开了挡路的带刺荆条,小心地靠近那岩石形成的狭窄缝隙。里面赫然有个小孩。
第85章 失忆
陈警官接到六五厂打来的电话, 说那个走失的小孩找到了。
他立刻带着一名年轻警员,骑着偏三轮摩托车,一路颠簸着赶到了厂医院。
“林厂长, 韩秘书。”陈警官快步迎上前。
他伸出双手分别与林颂和韩相用力握了握,声音里带着感激:“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们二位了!这孩子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我们全队上下压力都极大。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们找到了,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林颂目光转向蹲坐在自己脚边的黄豆:“是黄豆发现的。”
小家伙似乎知道在说自己, 尾巴尖轻轻扫了扫地面。
陈警官注意到黄豆,皮毛油光水滑, 泛着绸缎般的光泽。他蹲下身, 与黄豆平视,语气真诚地说道:“黄豆, 谢谢你啊。”
黄豆用湿润的鼻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指,算是回应。
病房里, 小孩由厂医院的医生做了初步检查, 除了手脚有些轻微的擦伤外, 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