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开花就没有大碍。
一开始,灵秋只以为云逸缺乏了解,误种了这花。
直到今夜,她从雾晴峰主殿离开后,没有立即回九凝峰,鬼使神差地绕到了花田。
夜色中,雪白的花瓣舒展,羸弱却妩媚。
生者血肉……
云逸从哪里搞来这种东西?
灵秋下意识去想太霄辰宫近日是否有意外失踪的弟子。
自然一无所获。
她怀着满腹怀疑离去,临走不忘施法将那株缠生花连根拔去,塞入袖中。
人赃俱获,灵秋本想明日将此事在众人面前捅破,也算为太霄辰宫做件好事。
可是眼下,看着云靖紧张的模样,月光将他的脸色照得格外苍白,灵秋突然有了一个近乎荒谬的猜想。
“你受伤了?”
她紧紧攥住衣袖,强迫自己维持冷静。
云靖答道:“只是修炼途中受了些小伤,不碍事的。”
说着,他倾身凑过来,黏黏糊糊地向她索吻。
“很困了,睡觉好不好。”
近乎撒娇的语调。
可是颤抖的唇出卖了他。
灵秋不知道缠生花汁会令人上瘾,更不知道因她今夜摘走那一朵缠生花,云靖没能得到每日该有的花液,只能匆匆回到九凝峰。
此刻月行中天,他体内正如万蚁啃噬,强行忍耐着,掌心早已掐出血痕。袖中蜷起的指节早已青白发紫,几乎绷断了皮肉。
颤抖是紧张,更多的却是忍耐。
灵秋后退一寸,避开他的吻。
“把衣服脱了。”
她冷冷地说。
云靖眼神在黑暗中闪了闪:“我说了,只是小伤,我没事的。”
“脱衣服。”灵秋步步紧逼,语气带着某种凌厉的坚定,是不容置喙的命令,“你自己脱,不然我亲自动手。”
云靖紧攥的手猛地抽动了一下,额角渐渐蒙上一层冷汗。
在灵秋的一动不动的注视下,他缓缓褪下外衫,手按上腰封,每解开一寸就慢上一分。
今晚他没有饮用缠生花汁,身体上丑陋的疤痕会不会暴露在她面前?
这么想着,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指尖不住颤抖着。
无处可逃,云靖只好放缓动作,慢一些、再慢一些。
他在钻心的瘾和羞耻的双重折磨下几近崩溃,谁料下一瞬,灵秋伸手,猛地将他半解的衣衫一把扯下。
布料的撕裂声在寂静的夜里炸开,眨眼间,云靖跪在床榻上,额头垂下,指节死死扣着仅剩的遮挡,像是要把自己钉死在原地。
半边衣衫滑落,身体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她面前,肩胛瘦削,狼狈得几乎不像他。
恍惚中,云靖瞥见自己手臂上蜿蜒可怖的瘢痕,心下轰然一声,下意识后退,却被灵秋一把扣住手腕。
云靖从未料到她会如此不留情面。
“别看我……”他哑声开口,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几乎像是在哭“求你,别看我……”
他一动不动地跪在灵秋面前,肩膀剧烈抖动,像一只落水的幼犬,湿漉漉地缩进黑暗的角落。
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在疼,云靖觉得自己现在又冷又脏。
身体内的渴望发作,他像疯子一样想念缠生花液的味道,可是比这种感觉更鲜明的却是从未有过的羞耻。
他像彻头彻尾的败犬,彻底失去一切,不敢抬头去看灵秋的表情,只能埋着头,死咬住下唇。
血从唇角渗出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她转身就走,厌恶地、果断地离开。
那样他至少还能保留一丝脸面。
可是灵秋依旧死死扣住他的手腕,一动也不动。
云靖几乎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冰冷地打在自己身上,来回逡巡。
顶着这样一具丑陋的身体,他甚至没有尝试挽留她的勇气
泪水一颗颗溢出眼睛,顺着脸颊滑下,不出片刻,沾湿了身下薄被。
灵秋借着月光看向眼前的少年。
年轻躯体上,交错的疤痕毫无保留地映进她眼底。魔域行军百年,即便是在最勇猛的战士身上她也从未见到过这样纵横的伤口。
一瞬间,灵秋几乎忘了自己的本意。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静。
不要失控,不能失控。
可是即便如此,她死死扣住云靖的手腕,指甲都嵌进他的皮肤。
强压之下,障眼法猛地消散。
新伤与旧伤重叠,薄刃划开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灵秋察觉到湿热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猛地将人拉向自己,这才终于看清他手腕上的伤口。
取血留下的伤口。
云靖慌张地看向她,下一瞬,迎来灵秋的质问:“这是什么?”
手腕上的伤与身上的灼伤不同,云靖在脑中拼命组织语言,却找不出半句借口。
他早已心乱如麻,无法应对她的任何一句质问。
云靖无助地沉默着。
“你不说,我现在就去问云逸!”
说罢,灵秋甩开云靖的手,唤出召雪,不等他反应,径直冲出房间,朝着雾晴峰飞去。
袖中的缠生花在月下泛出诡异的银光。
冰凉的夜风穿过她的身体迅速变得滚烫。
云靖不答,不答又如何?
她自能从别处找到答案。
灵秋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沸腾逆流,杀意几乎贯穿了她的心脏。
如果是真的。
如果云逸真的敢用阿靖的血来浇灌缠生花,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第65章 缠生花
“师弟,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花田里的花是不是你挖走的?”
雾晴峰侧殿,云逸站在白澈面前,情绪激动。
白澈铁青着脸, 反问他道:“师兄说的可是那传闻中的魔族毒物缠生花?你竟然在太霄辰宫内偷种此等邪物, 难道不怕师尊动怒吗?”
“什么魔族邪物?那花是我从北方好不容易花高价购来的珍稀物种!”
云逸道:“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少心思才让它开花?”
“师兄是怎么让缠生花盛开的?”白澈冷脸严肃道, “这些日子里你与圣子究竟在做什么!”
云逸拂袖道:“这不关你的事。快将我的花还来!”
“不关我的事?”白澈急道,“他是圣子!师兄怎可利用圣子培育魔物?”
他决绝道:“我决不能看着师兄误入歧途!”
说罢, 白澈手中符诀翻滚涌出,团团围住云逸。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缠生花根本不在他的手里。
与其等着麻烦找上门来,不如将云逸绑了主动去师尊面前坦白认罪。
白澈道:“我现在就和你一起去见师尊!”
“不必了!”
伴随这道声音, 房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
灵秋提刀而入,青丝飞扬,衣袂被夜风撑开, 猎猎翻涌。
她眼底怒火翻腾,手中召雪在夜色中闪烁出令人心惊肉跳的锋利冷光。
“好一个神尊弟子,好一个师兄,居然敢在太霄辰宫内堂而皇之地取用人血培育毒花。”
灵秋走向云逸, 不过是缓步徐行,周身威压已如潮水倒灌。
无形之力压得在场两人动弹不得,就连那原本团团环绕住云逸的符诀也因承受不住, 寸寸崩裂。
白澈见状立即抚着胸口向殿外跑去,云逸则迅速调动全身修为,试图与四周威压抗衡。
到底是比灵秋多出几百年道行, 云逸奋力拼杀出一条生路。然而下一刻,剑阵乍起,十数柄无形之剑飞刺向他。
世间高手有谁能轻易躲过流云十三式?
云逸被剑气震晕过去。
灵秋怒道:“今日杀你, 也算为太霄辰宫清理门户。”
说着,宝剑猛地刺下去。
剑光如雪,寒意逼人,道道瞄准云逸命脉。
然而刹那间,一道身影自殿外飞扑而来。
“不要——”
云靖大喊一声,横臂挡在云逸身前。
他的身影突兀地闯入剑阵,灵秋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猛地一缩,极速驱咒,调转了利剑的方向。
剑光贴着云靖的脸掠过,却在即将破颈而入的一瞬生生收住。
“啪!啪!啪!”
剑气如同白练,直贯整座大殿。殿柱崩塌,瓦砾横飞,琼楼玉宇尽数碎裂、尽成飞灰。
漫天尘土翻卷,犹如沙暴,遮天蔽日,几乎掩盖住灵秋的视线。
然而即便如此,她死死盯着对面的少年,胸中汹涌的怒火几乎化作实体,将他一寸寸吞卷入腹。
灵秋立于废墟中央,指尖微颤,一缕殷红的血顺着召雪刀身缓缓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