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令人沮丧的事中,唯一让云靖感到宽慰的可能就是凌泱对他的态度了。
作为柳静松的妹妹,凌泱与小秋不仅同姓,而且早就相识,两人简直就像亲姐妹一样。
与柳静松对他的反感态度不同,凌泱十分顺利地接纳了他的存在。
灵秋身边好不容易有个对他毫无芥蒂的人,云靖欣喜若狂的同时,也隐隐生出些疑虑。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凌泱与小秋的关系不像表面上看起来得那么简单。两人举手投足间似乎不像多年未见,反而像是相识已久。
尤其是,凌泱明明是柳静松的妹妹,待他却一点也不如小秋亲近。
还有她身边的那个叫泽樱的贴身侍女。明明是柳静松的人,却对素未谋面的灵秋格外殷勤。
云靖心中有许多疑虑,正想着,凌泱道:“只要我阿姐开心就好。”
他抹了抹眼泪,紧紧握着灵秋的手,对他说:“我想和阿姐单独待一会儿,姐夫你要不先去做点自己的事吧。”
“好、好。我去看看成昭。”
云靖被她一句“姐夫”打得晕头转向,顿时忘了自己在想什么,脸不知不觉烧起来,急忙寻了个理由,退出了屋子。
他来到薛成昭的住所,正巧碰到游观青端着空药碗从隔壁苏韫珩的房间里出来。
“观青?”
云靖叫住她,游观青朝他微微点头。
云靖往薛成昭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开口道:“我要去看成昭,你不如和我一起吧。那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们俩也该找个时间好好谈一谈,若再这样下去,恐怕会伤及情分啊。”
“不了。游观青侧过脸,“我正打算去祭拜池师妹,顺道再去附近的镇上买些药材回来。”
她走出几步,转头对云靖说:“圣子不用操心我与成昭之间的事,只需照料好阿秋,莫再让她取血救人了。”
当日池冷荷被魔族所伤,垂死之际,灵秋不顾阻拦,硬取了回心头血,却还是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妹断气。
此事之后,众人方知原来天命血脉并非无所不能,亦无法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世间哪有这么轻易的事呢?
云靖想到在空山阵中看到的前世景象。
那时候,那个不知名的女子却是不费吹之力便救活了早已死去的燕泠太子。
一想起燕泠国就不得不想到乾坤山海图。
当日灵秋背着他潜入雾晴峰大殿偷取乾坤山海图,口口声声说的也是要复活父母。
这一路以来发生的事表面看上去毫无关联,实则暗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真相究竟如何,云靖自己也猜测不出。他目之所及的也只有手边的这一两件事而已。
只希望小秋对他不曾有过半分隐瞒,否则,在这波澜诡谲的世间他才叫真的万念俱灰、无人可依了。
云靖推门走进薛成昭的屋子,床上的青年正捧了本厚厚的古籍专心研究。
一旁,云海川端着装药的陶碗,见云靖进来,露出一脸无奈的神色。
“我来吧。”
云靖从她手中接过药,坐到薛成昭床边,他却彷若未闻般,只顾埋头研究书中记载。
云靖道:“血蛊的解法并不急在这一时,逍遥散人前辈为小秋配置了足够的解药,可以支撑她再等一段时间。你若再不肯吃药,恐怕还没能找到解蛊之法,就先耗尽精力、撒手人寰了。”
“是啊,就算你要看书,也应该先顾惜自己的身体啊。”云海川帮腔道。
薛成昭并不抬头,咳嗽一声,道:“自从经历过阿紫的事我便暗自对天发誓,定要找到血蛊的解药。如今凌秋身中此毒物,虽然空山道人说只要我们一路向北就能找到转机,可我还是不想坐以待毙。只想看看这些古籍中有没有解除血蛊的线索。”
云海川皱眉:“我看这不过是你的借口罢了!哀莫大于心死,你分明是还念着观青。”
“说到观青,我方才在门口遇到了她。”云靖将药递过去。
薛成昭终于从书本中抬起头。
他看着碗中的药汁,露出苦笑:“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现在除了苏韫珩外,她眼中还放得下谁?同样是受伤,苏韫珩那里她日日看顾,我这里她却连看都不愿来看一眼。”
云靖道:“苏韫珩毕竟是观青的兄长,又经历了那样的事。她照顾他也是情有可原。”
薛成昭猛地抓住药碗:“苏韫珩与她并无半分血缘关系!”
他露出一个惨淡的笑,赌气怒道:“什么兄长,我看他二人分明是早有勾连!”
“成昭!”云靖将碗从他手中夺过,猛地往桌上一放,“我看你是病糊涂了!”
“砰——”
陶碗撞在木桌上,发出一阵沉重的闷响。与此同时,一直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观青……”云海川一脸惊讶地看着门外一脸冷肃的姑娘,只见她手上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阿昭是胡说的。”她慌不择言,急忙解释,“他发了三日高烧,是烧糊涂了!”
薛成昭没想到她会在门外,心中大悔,立即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
“观青……”
“薛公子不必起身。”
明明离得很远,游观青竟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一句“薛公子”顿时掐住薛成昭的脖子,让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只是来送药。”游观青一动不动地盯着薛成昭。
真好。如此一来,她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能彻底斩断了。
当初她和薛成昭在一起,是被他单纯活泼的性格打动。以为他有几分与那些世家子弟全然不同的正义与天真。
如今看来,所谓的天真早在时间的磨砺之下变作混沌的鱼目。
她与他竟从来不是同路之人。
游观青将碗放到地上。
临走之际,她平静地开口:“我已与小秋商量,由她为我护法,助我转入无情道。多情者怯懦,无情者刚强。这一路走来,我深切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日后便可更好地抵御魔族,保护在意的人了。”
“砰——”
房门关上,一如她从未来过般。
“无情道……”薛成昭喃喃出声,眼中滑过泪光。
如此一来,他那些阴暗的猜想还立得住脚吗?
“你好自为之吧。”
云靖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走出屋子。
他正准备去灵泱的屋子里找灵秋,没想到走到半路,突然被人用法术送了一张纸条。
薄薄的纸条上被人用苍劲的大字写了一句话——
你迟早要死。
云靖疑惑地环顾四周,纸条上的法术早已散去,找不出源头。
恶作剧吗……
谁这么无聊?
与此同时,灵泱房间,灵秋无意间注意到她头上戴着的一枚蝴蝶发簪,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表情也变得僵硬起来。
第94章 子母蛊
“灵蝶是出发之前尊上亲手为小殿下戴上的, 是芙蓉妃旧时的发簪所化。”
宿妄看着灵秋:“尊上的意思,不用臣说,殿下也该明白。”
“他是在用阿泱和母妃要挟我。”灵秋冷笑一声,愤怒道:“百年来他还有别的招式吗?”
她问宿妄:“可有解决的法子?”
宿妄摇头:“灵蝶由尊上控制, 暗中捕捉周围的声音, 直到尊上主动召回。整个过程中除了尊上本人, 没人能擅自插手。”
他对灵秋道:“所以啊,殿下若是不想自己和云靖的事被尊上发现, 最好不要在小殿下面前提起他。”
灵秋怒不可遏,一揪抓住宿妄的衣领:“你不早说!”
宿妄轻描淡写道:“我忘了。”
他轻轻一笑,毫无诚意地找补:“此事是臣的错。可是殿下, 自我们见面到现在,你一门心思地记挂云靖,可曾给过我半点说起此事的机会?”
“我懒得跟你说。”灵秋皱眉, “让泽樱来见我,你可以滚了。”
宿妄深吸一口气,退了出去。
“殿下是说,您或许曾在太霄辰宫见过芙蓉妃?”
泽樱抬起头, 不可思议地看着灵秋。
灵秋颔首:“我记得是在阳华仙会,江底秘境中。那个叫阿紫的妖怪也唤他的夫人阿芙。那个阿芙那时已经怀有身孕,两人分别时正好是五百年前。”
“原本此事只是个巧合, 可后来阿紫竟然唤我小满。一副与我故人重逢的模样,言语中还提到我的母亲想必两人关系匪浅。”
泽樱道:“或许是旧友同名也说不定。关于那个阿芙,殿下可还有别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