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触感带着水润的质地细细描绘,苏弱水看不见,有些紧张。
陆泾川虽然没有经验,但他很聪明,琴棋书画,刀枪剑戟,兵书佛经,只要花费一些时间便能融会贯通。
他擅长作画,描摹起来也得心应手。
镜子里印出苏弱水的模样,浅淡的眉头多了一点青黛色,细长而舒扬,眉峰不高,看起来淡雅而婉约。
“好看吗?”
“好看。”
陆泾川写完,抓起女人的手蹭了蹭自己的面颊。
这个熟悉的动作令苏弱水一顿。
怎么回事,今日她总是想起另外一个人。
“胭脂盒应该是这个。”
苏弱水又去摸胭脂盒。
她用指尖沾了一点胭脂,轻轻揉在面颊上,然后又点一点口脂到唇上揉开。
极其浅淡的妆面,却将气色一下提升起来。
苏弱水坐在那里,让顾捡替她检查。
男人只一味的写:好看,好看,好看。
苏弱水松开随意扎起的头发,用梳子梳理了一下,然后编成麻花辫,粗粗地垂在肩头。
收拾完毕,两人牵着手起身,顾捡替苏弱水取了一件斗篷披上,然后又替她取来盲棍。
对于看不见的人来说,没有盲棍拿在手上,就会缺失一股安全感。
苏弱水一手攥着盲棍,一手牵着顾捡,两人撑一把伞出门。
因为外面下雨了,所以路上行人较少,摊子也都收起来了。
顾捡领着苏弱水走在大街上,避开水坑,往前去。
因为有顾捡牵着她,所以苏弱水没有用盲棍探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里很相信他。
摊子虽然没有摆出来,但是各个地方的小铺子还热闹的开放着。
两人走出一段路,苏弱水手里已经多了许多小零嘴。
她咬一口手里的糖葫芦,酸溜溜的,不太好吃,便将那糖葫芦递给顾捡。
身边传来糖衣被咬碎的声音,苏弱水好奇地伸手,摸到顾捡的脸,轻轻戳了戳。
果然戳到一颗完整的糖葫芦被他塞在嘴里。
从前陆泾川也很习惯的吃她吃剩下的东西。
怎么回事,今天第三次想到陆泾川了。
苏弱水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顾捡身上。
身边糖衣被咬开的声音一颗接一颗。
虽然看不到,但苏弱水莫名觉得现在的顾捡一定很可爱。
顾捡给苏弱水买了很多小零嘴,好吃的她多吃几口,不好吃的都进了顾捡的肚子里。
苏弱水想,顾捡也是一个不挑食的。
虽然顾捡给她的感觉是个文弱书生气的,但苏弱水能隔着布料感觉到他绷紧的肌肉。
两人继续往前走,苏弱水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卖木牌。
“小娘子,你们是要去前头的姻缘石吗?我这个木牌上面的红线可是在月老殿开过光的,用我这个木牌写名字能保佑你们一生一世姻缘美满。”
“姻缘石是什么?”
“哎呦,你们是外乡来的吧?咱们这块姻缘石啊可大有来头,是天上月老神仙手中红绳所化,只要在这姻缘石上系上红线和木牌,就能执手偕老,恩爱相守,很多人都去的。”
听起来像是一个著名景点。
苏弱水有些心动。
“多少银子?”她问。
妇人立刻报了一个价格。
这种开过光的肯定比正常的略贵一些。
当然,到底是真开过还是假开过,这就看各人信不信了。
苏弱水还在犹豫,那边顾捡已经付了银子。
苏弱水摸了摸木牌,缠着一圈红绳,还算光滑,没有毛刺。
“有些贵了。”
自从脱离北平郡主这个身份后,苏弱水总算对金钱市场有了最直观的认知,开始懂得勤俭节约的美德。
“开过光。”男人只是在她掌心写下这三个字。
苏弱水忍不住笑了,揶揄顾捡,“你信这个?”
陆泾川低头,看到女人戴着帷帽的脸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他写道:“嗯。”
好幼稚。
苏弱水握紧顾捡的手,“你信的话,那我也信好了。”
-
姻缘石在一座山坡上。
山坡不高,两人走了一小段路就到了。
因为看不到,所以苏弱水不知道姻缘石长什么样子。
顾捡给她描述,说这姻缘石大概有两米多高,上面刻着姻缘石这三个大字,有祈求姻缘美满的人会将带有两个人名字的木牌用红绳系上去,上面已经缠了很多圈红绳和木牌。
苏弱水能听到木牌被风吹过,互相击打发出的声音。
男人取出腰间匕首,在木牌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和苏弱水的名字。
姻缘石前,女人戴着挡风遮脸的帷帽,一身雪松雾蓝,墨色秋光之中,勾勒出纤细身形。
她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两人刻在木牌上面的两个名字。
宋若和顾捡。
宋若是苏弱水告诉顾捡的假名。
苏弱水有些可惜,若木牌上面刻下的是她与顾捡的真名就好了。
神明会不会因为他们的不诚实,所以拒绝给他们一份美满姻缘呢?
苏弱水本是不信神佛的,可当一个人真心想要拥有某些东西时,因为太害怕失去,所以开始害怕任何东西,包括一些无形之物。只是太珍惜了,太害怕了。
苏弱水喜欢顾捡。
她喜欢顾捡的细心、温柔、体贴。
如果顾捡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还会对她这么好吗?他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欺骗,所以生气,要离开她?
苏弱水握紧顾捡的手,两人撑着伞站在雨中,安静站了一会之后,苏弱水道:“我们回去吧。”
陆泾川握着女人的手,静静看了一眼那圈系在姻缘石上面的红线,视线落到那个木牌上。
木牌被雨水打湿,沁出湿润的深色。
两人牵着手往下去。
雨还没停,甚至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地面湿滑难行,顾捡领着苏弱水下了山之后,去到旁边的巷子里避雨。
这道巷子上面有遮蔽的砖石,进入之后四面昏暗漆黑,就算是在明亮的白日之中都需要打着灯笼前进。
不过苏弱水本来就看不到,因此对她没有太大的影响。
巷子很窄,一柄伞撑开的长度,还是一个死胡同,短短一截,像一个半封闭的空间。
苏弱水和顾捡贴在一处,她蜷缩在男人怀里,前面有雨伞遮挡,上面有砖石顶,苏弱水并没有淋到雨。
外面传来车马之声,偶有行人路过。
这阵雨来的又急又快,应该是一阵急雨。
雨势愈发大了,苏弱水睁着一双眼发呆。
她靠在顾捡胸前,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一只手突然轻轻抚上她的面颊,苏弱水下意识抬头,迎面有一道气息压下来。
男人的唇落到她唇上,先是试探性的轻轻碾磨,然后逐渐加深。
外面有人路过,脚步声踩着雨水,朝巷子里瞥一眼。
巷子昏暗,只隐约看到一顶素色纸伞挡在出口,上面绘着艳丽的红梅。
苏弱水有些喘不上气了,可她更害怕被人发现。
这还是在外面。
他,他怎么这么胆大!
唇瓣上有被啃咬的触感,苏弱水终于偏头躲开,重重喘了一口气。
然后,顾捡单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巷子的更深处带。
两人彻底隐入黑暗之中。
唇瓣再次相贴,苏弱水仰得脖子都酸了,男人的手掌掐着她的下颚,另外一只手托住她的后颈。
与之前的浅尝辄止不同,这次的男人多了几分难掩的凶相,像是要将她吞噬入腹。
剥开儒雅温和的外皮,顾捡也是一个男人。
暧昧的声音被雨声掩盖,苏弱水的脑子像是被雨水糊住一般无法思考,双耳之中也充斥着嗡嗡的声响,将外界的声音暂时隔绝,两人像是被罩在了一个玻璃罩子里。
雨声渐歇,苏弱水靠在男人怀里喘气。
她的唇瓣很疼,舌头也很疼。
女人红着眼,抬眸瞪他。
瞪错了方向。
陆泾川心情极好的将她的脑袋掰正,替她擦拭湿润的唇角,然后替她将帷帽戴上,最后捡起地上的纸伞,牵住她的手。
苏弱水挣扎了一下,没挣开,被男人带着往外去。
雨势小了许多,只是地上依旧有很多积水,两人牵着手走回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