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扯住女人的胳膊将她翻过来。
那是一张跟苏弱水有几分相似的脸,正脸上看是不像的,可若是从侧脸上来看,几乎没什么区别。
陆泾川的表情瞬间阴郁,他捏着女人的胳膊,几乎要将她胳膊捏碎,“你是谁?我阿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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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弱水蜷缩在北平王的棺材里,穿着绣鞋的脚微微一动便会碰到北平王的脚。
有点瘆人。
苏弱水叹息一声,觉得北平王想的这是什么主意啊,居然让她待在他的棺材里跟着逃跑,还说到了陵墓之后,自然会有人接应。
苏弱水摸了摸自己藏了一些银票的心口,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一块芙蓉糕塞进嘴里。
棺木都被封死了,却在下面留了几个洞供她呼吸。
苏弱水一边啃着芙蓉糕,一边听着外面的唢呐之声。
鬼使神差的,苏弱水微微倾身,扒开棺木上提前打好的一个小洞往外看。
人太多了,棺木的高度又不够,因此,苏弱水只看到一片丧服的白,并不能看到那个捧着牌位,走在最前面的男人。
苏弱水被喉咙里的芙蓉糕噎了一下,她收回视线,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
她在干什么?
路程有些长,苏弱水歪着脑袋坐在那里打瞌睡。
一直到一阵又一阵哭嚎声将她吵醒。
送葬的队伍到了地方,大家都卯着劲儿的哭。
苏弱水突然被感染,她伸出手触到北平王的脚,轻轻唤了一声,“父王。”
没有回应。
苏弱水抬起手摸了摸脸,她也哭了。
果然,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她并非真正的苏弱水,但在这样的氛围下也起了悲伤之心。
哭嚎声渐渐远去,苏弱水屏息凝神,听到一阵撬开棺木的声音。
外面的烛火光亮一下透进来,她抬手遮了遮眼睛,听到有人唤她,“郡主?”
是个年纪有些大的女人,苏弱水不认识这个人,她一边扶着苏弱水出来,一边跟她介绍道:“我是王爷为郡主专门训练的一支暗卫,我们这支暗卫里都是女子。”
北平王并没有跟她提过这件事,原著中也没有提到过这件事。
是因为她没有死在保护陆泾川的途中,所以才将这条暗线引了出来吗?
“郡主,王爷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您想去哪?”
苏弱水想了想,道:“苏州。”
三年藩王乱战,苏州虽因为军费所需,所以增加了许多徭役赋税,但却并未被战争直接波及。意思就是,大家虽然过得苦了点,但没有遭受战乱之苦,士兵不会打过来。
没有战乱,苦一点,累一点,也比被战争打的家人失散,生离死别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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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的梅雨季一向是最令人烦恼的。
家里的东西一旦没有注意就会发霉。
苏弱水卧在榻上看账本。
梅姨站在她身边。
梅姨就是之前北平王给她准备的那支暗卫的领导人。
三年前,苏弱水随口一句想来苏州,梅姨就带着她连夜赶路到了苏州。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很多人,明的,暗的,到处搜查,可梅姨总能带着她躲过他们。
出了北平之后,那些搜查的人就少了。
苏弱水知道,陆泾川的手还不能伸得那么长,毕竟他刚刚接过北平王的位置,羽翼未丰,四面藩王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这块大肥肉,他根本腾不出手来找她。
能调动分散那么多暗卫来寻她,已经算是竭尽全力了。
若是再动其它地方的暗桩被发现,那么他离死也就不远了。
可梅姨却告诉他,陆泾川真的动用了其它地方的暗桩来找她,幸好他们藏得深,也幸好那些暗桩刚动,就被其它藩王发现了。
苏弱水知道陆泾川疯,没想到他这么疯。
他不要他的帝国大业了吗?
苏弱水还听说陆泾川因为将身边的暗卫都分散了出去,所以被刺杀了。
他本来就是代王的眼中刺,这么绝佳的好机会代王怎么会错过?当然,这也可能是陆泾川设计的一个陷阱,可周宿被陆泾川杀死了,只剩下周宿这么一个儿子的代王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苏弱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刚到苏州。
从北平到苏州,因为连夜赶路,所以苏弱水精神不济,眼下挂着青黑,她听到梅姨的话,神色愣了愣,问,“死了吗?”
梅姨摇头,“没有,只是听说伤得挺重的。”
陆泾川有天道傍身,苏弱水一向都是知道的。
他肯定不会死的。
那一夜,虽然身体疲惫不堪,但苏弱水还是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陆泾川满身是血的躺在血泊里,胸口插着一柄匕首,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来,几乎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他盯着她,艰难抬手,双眸泣血,“阿姐!”
苏弱水一下就醒了,然后问梅姨要了一柄金剪子放在枕头下面,第二日晚上果然没有再做噩梦。
战乱期间,生意虽然难做,但不至于饿死。
大周皇帝从苏州征调了很多青年壮丁入伍,苏弱水会让梅姨带着吃穿物品去看望那些老弱妇孺,并给予她们工作。
有时候,苏弱水还会做回自己的老本行,她会坐在街角给一些不识字的人写信。
大部分人都是想要她给在战场上的丈夫、儿子写信。
苏弱水只收一个铜板。
三年战乱,今年三月,新帝登基,定鼎立新,承受天命,改国号为“明”。
在苏州的日子很安静。
虽然现在的苏州跟苏弱水待的那个现代化苏州不一样,但有时候看到那些熟悉的白墙黑瓦,苏氏园林,苏弱水还是会产生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嗯,账目没有问题。”
这是一处苏州老宅,并没有记在北平王名下,而是记在一个叫沈冬兰的女人名下。
梅姨告诉苏弱水,这是北平王很早之前就给她铺好的路。
沈冬兰是个虚拟存在的女商人,等苏弱水过来之后,她就是这个女商人。
沈冬兰在苏州有很多产业,苏弱水一开始不太会看账本,还是梅姨教着她一步一步来的。
苏弱水虽不是十分聪明,但她足够努力,再加上梅姨的细心,她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将这些事务融会贯通。虽然现在处理起来还是会有些不完美,但已经比之前一窍不通好多了。
“水退了吗?”苏弱水将账本交给梅姨。
梅姨点头,看着女人这张清冷柔美的面孔,额间的胭脂痣透着一股氤氲的美。
“水是退了,只是粮食短缺,最近都涨疯了。”
现下是七月,六月的时候是梅雨季,一般来说,梅雨季下点雨在苏州是很正常的,毕竟烟雨江南嘛,可没想到这个雨下了一个月都没有停。
地势比较矮的地方都被淹了。
苏弱水住的老宅子地势还算高,倒不严重,只是需要家奴往外倒腾倒腾水。
“官府那边有什么消息?”
梅姨摇头,“您也知道,那个苏州知府只会张嘴要钱。”
苏弱水点头,想了想,道:“我们也涨价。”
梅姨愣了愣,看向苏弱水的眼神带上了几分不确定。
“梅姨,算一算我们账上现在一共有多少钱。”苏弱水起了身,去翻账目。
梅姨跟在她身后一起折腾,最后算出来统共有多少银子,全部被苏弱水折腾出去买粮食了。
沈冬兰在苏州城内还算是个有名的女商户,大家听说她高价卖粮的消息,也纷纷跟着买粮,附近地方的粮商听说她在花高价钱收粮,赶紧开着船将自己的粮食送过来。
苏弱水的铺子被人砸了,因为她卖的粮食价格太贵了。
苏弱水听说了之后也就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让梅姨将受伤的几个伙计送去医馆治疗,并给了安慰费。
半个月后,附近的粮食都运了过来。
苏弱水这里囤积了大部分粮食,直接折价售卖。
一时间,她家铺子前人山人海,大家都奔着跑着过来买粮。
其它商铺看到这个情况都懵了。
那些还停在港口的粮食船没有等来收购,等来的却是粮价大跌的消息。可你若是让他们再把粮食送回去,可就要亏本了。
供过于求,没办法,大家只好就地把粮食卖了,以勉强保本的价格。
苏州的粮食短缺问题暂时解决了,可梅姨看着赤字亏空的账目,深深叹了一口气。
苏弱水对此倒是还好,还蹲在那里逗猫。
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奶猫,看起来也就一个月,“喵喵”叫着往她身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