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热浪涌来,苏弱水的喉咙口泛出干涸感,她张嘴,“好,民女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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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梅姨终于回来了。
苏弱水用巾帕摩挲着下颚,都把下巴擦红了也没有将那股奇怪的感觉擦掉。
她总觉得的下颚滚烫的厉害。
可人家发热都是额头滚烫,她怎么是下巴滚烫。
苏弱水趴在书桌上,一闭眼就是白日里男人抬手托着她下颚的表情。
“郡主,筹到一千两。”
梅姨将手里的银票递给苏弱水。
苏弱水回神,“还差一千四。”
她头疼地蹙眉,除了还没凑够的银子,还有另外一件事。
“郡主,怎么了?”
没有外人的时候,梅姨还是习惯叫她郡主。
可实际上她现在已经不是什么郡主了,可是梅姨还是坚持在没有其他外人的情况下这么叫她。
“梅姨,我去哪里找个男人?”
梅姨视线往下,跟苏弱水对上,“郡主,现在这种情况下耽于享乐不好。”
两人对视片刻,苏弱水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的脸色“腾”一下就红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苏弱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实话实话,“今日那位巡抚大人上门来,让我明日带夫君过去。”
“那位巡抚大人亲自上门?”梅姨皱了皱眉,显然是没想到今日她出门之后还发生了其他事情。
苏弱水点头,“他来要账。”
“真是一帮贪得无厌之人。”
之前那位苏州知府也是,只知道拿钱,不知道办事,苏州洪涝百姓流离失所,却压着粮仓不肯放粮,还暗中将粮食卖给其他商户。
说起来,这位苏州知府也是苏弱水的老相识了,当时她初到苏州来寻神医治腿,这位苏州知府还给她送过一位土匪窝里的美少年。
想到陈火离,苏弱水又难免想到跟陆泾川的从前。
他只身一人独闯山寨,将她从寨子里救出去,为了不晕船,还吃了那么苦的草药。
那么多年的事情了,原来她都记得那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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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苏弱水坐在梳妆台前让小丫鬟替自己梳发。
苏弱水梳得依旧是昨日的同心髻,小丫鬟虽然没有眼力劲,但手巧。
“夫人,要上妆面吗?”
一般来说,苏弱水出门的时候喜欢上淡妆。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容貌。
昨夜没有睡好,眼下有些青黑。
苏弱水用胭脂点了点眼下遮挡,觉得不太够,然后稍微又多用了一些。
“好看吗?”
女人爱美很正常,可小丫鬟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夫人如此紧张。
“好看,夫人是奴婢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小丫鬟很会拍马屁。
虽然苏弱水知道这其中定然有夸大的成分,但她还是很受用的。
苏弱水看着自己光秃秃的妆奁盒子,只剩下那一对成色不好的玉镯。
她想了想,还是将玉镯戴上了。
出门时,苏弱水戴上帷帽,梅姨不放心她带个小丫头,跟了她一起过来。
陆泾川现在以巡抚的身份暂时住在苏州知府中。
苏弱水说明来意,看守的人便将角门打开了,倒是确实没有为难他们。
除了他们这辆马车之后,苏弱水还看到了很多人。
听说最近苏州知府门前的马车络绎不绝,送礼的人都能排到街尾,也不知道苏州知府的仓库够不够大,能不能装得下这么多礼。
马车行驶进去一段路后,苏弱水远远听见丝竹之音。
听说这位巡抚大人夜夜笙歌,快活极了。
苏弱水沉下心,领着梅姨从马车内下来。
前面有婢女引路。
还是大白天,园子里就已经有许多吃醉酒的人东倒西歪。
梅姨护着苏弱水避开这些不规矩的人,跟紧那婢女。
远远的,一座亭台之中坐着一个人。
男人换了件刺绣赤色长袍,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华美之感,更衬得那张脸惊艳绝伦。
连苏弱水看到时都忍不住愣了愣。
他一个人独自坐在那里,前面不远处的花坛内搭着一个台子,上面有十几个美人正在跳舞。
鼓点声声,美人舞姿妖娆。
苏弱水隔着帷帽看到男人被酒色晕染的面容,熏染着昳丽眉眼,带上了几分湿气。
他单手把玩着酒杯,懒洋洋地朝她招手。
苏弱水向前。
梅姨突然一把拉住她。
“郡主……”
梅姨的视线开始抖动,她看向苏弱水的视线带上了几分惶恐。
梅姨发现了巡抚是陆泾川。
苏弱水摇头,安抚地拍了拍梅姨的手背,然后自己提裙上去了。
亭子里没人,只有陆泾川一人。
苏弱水将手里的银票放到桌上。
陆泾川低头看一眼,“还缺。”
“劳烦大人再通融几日……”
“你夫君呢?”
男人打断苏弱水的话。
苏弱水沉默一瞬,然后道:“他去世了。”
“怎么死的?”
陆泾川低头,指腹擦过酒杯,他看到酒水里自己浅小的倒影在抖动。
“病死的。”苏弱水随意找了一个理由。
她除了顾捡外,根本就没有过夫君。
只是为了做生意方便,所以谎称有一位在外行军的夫君,以防别人有不轨之心。
亭子里安静一瞬间,只余下那丝竹靡靡之音。
此处靠河,河风吹起苏弱水轻薄的帷帽。
面前突然被推过来一杯酒。
“一杯,一百两。”
男人指尖捏着酒杯,从帷帽内探进来。
这对于现在的苏弱水来说,是个极大的诱惑。
她深吸一口气,接过面前的酒盏。
浓郁的桂花酒冲入鼻息中,入口却是辣的。
谁家桂花酒是辣的。
“咳咳咳……”苏弱水一杯下去,忍不住的咳嗽,然后很快,酒气上涌,她立刻意识到这酒度数不低。
下一刻,她的眼前开始模糊。
女人的身体软软倒下来,被男人稳稳接住。
陆泾川搂着怀里的苏弱水,抓着她臂膀的手指忍不住用力,他紧紧抱着她,像是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
他隔着帷帽,面颊贴到她的脸上,酒气湿漉漉地渗透进来,竟像是泪。
阿姐,这次,该用什么方法把你留住呢。
第48章 是有月亮吧
苏弱水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她记得自己昨日在亭子里吃了一杯酒就醉了。
她知道自己不胜酒力, 没有想到这么不胜酒力。
苏弱水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物,虽然穿着衣服,但明显不是昨日那套。
外面传来走动声, 苏弱水猛地一下坐起来, 脑袋因为酒劲所以有些昏沉。
她颤抖着指尖挑开床帐。
三步远处正站着一个男人。
背对着她在穿衣服。
男人身上有很多伤口,大多都是陈旧性伤口, 最严重的是腰部的贯穿伤。
听到身后动静, 陆泾川转身。
苏弱水还盯着他的伤口看。
男人转过身来,苏弱水看到他腰部同位置处也有一个伤口。
这看起来竟然像是……贯穿伤。
从后面刺入一柄利剑,贯穿腰部,从前面露出沾血鲜血的剑尖。
苏弱水清楚记得,她离开陆泾川之前他的身上还没有这个伤口。
男人垂眸系上腰带,宽松的黑色外衫罩住身体。
三年三年又三年, 那个曾经纤瘦的少年最终长成如今模样,身上也多了许多她不清楚的秘密。
“醒了。”
“民女昨日……”苏弱水伸手扶住额角, 假意试探。
“你昨日吃醉酒,吐了我一身。”
苏弱水:……
她不记得了。
像她这样酒量差酒品又不好的人就不应该吃酒。
“还差一千三。”
看来那杯酒是给她算进去了。
男人整理好衣物, 转身出去了。
苏弱水赶紧跟着起身, 然后就见门口走进来一排女婢,手里捧着洗漱的东西。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被如此服侍过了,但苏弱水适应的很快。
她坐在屋内梳妆台前, 婢女给她梳了一个双髻, 插上漂亮的簪子。
苏弱水赶忙阻止,“我没有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