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他们用了什么手段。
朱红茱已经分辨不清,究竟是这里危险,还是外面更危险。
她又抓起手机,在房间里来回兜了好几圈,还跑到厕所里,但手机依旧没有信号,像是被活生生的隔绝了外界。
走回了原点,她坐下,犹犹豫豫的终究去翻书包。
这期间无数个小时,没了日出日落,没了时间观念,朱红茱就趴在花纹繁多的厚重羊毛毯上刷理科题。
可惜没有草稿纸,笔也是角落里找到的圆珠笔,落满了灰尘,写起字来也磕磕绊绊。
在这种举目无亲的监狱中,题目就进化成唯一的亲人。
她很无助,甚至觉得最讨厌的物理经典力学都像是老友一样安抚心灵。
然而,安静的氛围,又像是反而提供了好好读书的环境,朱红茱刷题的时候,隐隐喜欢上了这里。
危险又安全,安稳又可怕,这样矛盾的感觉萦绕心头,心灵反而愈加平稳。
在县城上高中时,老师最常夸她的话是:这个孩子心静,自然,对应的是浮躁的学生。
心静就能专注,能阅读题目,能看到奇题怪题不慌不忙,从中分析出何为对自己有利的条件,然后为人所用。
数学是朱红茱自小擅长的科目,因为是从小就接触的科目,只要冷静下来就能解决的科目。
与之相反,她见到英语就六神无主,头脑失去作用力,所有的条件都陌生,这是门太高贵的学科,只有良好家庭的孩子才会从小学习这门功课,对于自己这样贫瘠的性格,每个字母都像是加害者。
朱红茱在数学上游刃有余,体现在她擅长找到最简便的解法和证法,最擅长一题多解,在飞快完成题目后,还有余力使用其他办法验证卷面算法,沉着冷静。
在生活上不适,却很有反差的在其他方面发挥优势,使得高中老师仍然把她的例子挂在嘴边。
如今,她不再冷静,数学成绩亦是如此。
朱红茱想逃避一切,逃避任何挑战,像遇见风暴的土拨鼠,紧张的缩进洞里。
因此神明便背信弃义般,不再乐善好施。
。
朱红茱通过新手机计时四十分钟,发现自己已经把一面题目完成了。
效率,还未这么高过。
放松的呼了口气,心中居然有了满足感,想不到令人厌恶的作业,居然在这种地方处置的如此顺利。
在这样黑暗,闭塞,沉闷的环境中,她反而能够发挥的不错,这就是靠魔法打败魔法吗。
咬紧了嘴唇,继续体会着这微妙的成就。
只是这样好的心情,没有持续多久,不知何时,身后几乎隐形的门突然被打开。
她几乎是下意识扭头看向某个方位,一位并不陌生的面孔出现了。
居然是那个紫发女人。
“倪先生今天有空,等会你准备一下。”女人朗声通知,另不忘评价了屋子里朱红茱的衣着,“噢,你怎么还穿着这身脏皮,我叫人替你快换下来。”
而女生没头没脑地挺直了后背,仿佛如梦初醒一般。
惯常紧张难以抑制的心跳顿时又回来了。
由于过得太舒适,她都快忘记有那个人了。
第7章 恶土
佣人们对她的处置办法,仍旧是温和又粗暴的。
她们扔掉她之前的衣服,令她换上了材质细腻柔和的新衣裳,棕色条纹毛衣搭配奶白色短裙,发黄的头发被格纹发绳束起。
此时的朱红茱看上去像个普通富家少女,但气质却无比别扭,甚至有点畏缩。
她无助的想起了笑面人中布朗查理爵士,本是一个十足的小丑,却被招摇的接进宫殿,他被迫披上贵族的外衣后也是这样羞赧的吧。
但至少,别人是因为被发现是贵族的遗落亲属,她又是什么状况呢?
朱红茱没有镜子,又觉得浑身不自在,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走路。
衣服换好,接着,由紫发女人带路,依旧是非常繁复的路线,快步走在花朵交织的厚地毯上,穿越无数令人发晕的走廊以及电梯,最后两人到了一扇门前。
紫发女人使用指纹开门,房间依旧很宽敞。
很快朱红茱认出来,这是她第一次送外卖时的屋子。
全透明的落地窗,一览无余的透明水晶砖地面,能俯瞰整个市中心的宽阔且无遮拦的阳台,无拘无束生长的巨大植物,扬起的米色亚麻窗帘,之前的藏品被撤掉,全部换成了鲜切花和熏香。
阳台没有关窗,猎猎的凉风从外界鱼贯而入进宽阔室内,这里的空气非常冷,虽然是阴天,但刺眼的橙红色夕阳光还是从遥远的天边射进来。
朱红茱极不情愿的走进去,风从衣服的缝隙灌进脖子里,眼睛也不太适应强光。她低低的扫视周围,却发现房间里依旧没人。
那位先生还是不在,依旧这样来回的愚弄她。
然而想到似曾相识的画面,朱红茱立刻扭头,果然,紫发女人再度消失了。
怎么能这么快,她是电影里的刺客吗,或者是会穿墙的忍者?
不能再犹豫。
按下惊讶,她小步围绕着屋子转悠,控制表情,再慢慢的从衣兜里掏出那部全新手机,让屏幕出现在自己眼前。
按照等差比例生长的黑色条纹,信号,满格。
朱红茱摒住呼吸,直接在衣兜里拨号,报警。
……按键的手指打滑,第一个数字被按成了5,只能删掉重来。
第二个数字是1,输入正确了。
接下来是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数字也输完了。
播报音在衣兜里缓缓的响起,周围因为风声不甚安静,但朱红茱的心很静,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解题时的状态,全世界仿佛只有她自己,身体消失只有大脑和双手在运作。
没有噪音,没有笔尖划在纸上的摩擦声,只有证明过程不断地显现,新的思路顺滑的流淌而出,像是尼亚拉瓜瀑布的水流...
“柏木又走了啊。”
朱红茱感到自己的头发被轻轻的摸了一下,她如梦初醒,晃动了一下身体才站稳。
但注意到那个身材高大魁梧、把她打晕过去整整两天的男性,现在彬彬有礼穿着西装,正促狭的盯着自己看时,朱红茱浑身都僵硬了。
视线再度旋转。
那精神出了问题,可怕陌生男人的肩膀从她的正后方的高处出现。
透过橙色的刺眼光线,高个男人灰色西装外套着浅色风衣,头发被吹的很乱,但仍然挺拔又极有威胁感。
方才那句出现在耳边的话,就是他说的。
朱红茱的手哆嗦了一下,结果手机直直的从兜里掉出来,赶紧蹲下捡起正拨着号的手机,再快速的把电话挂断,胸口紧张的几乎要炸开。
就在这当儿,有的人已经好整以暇的坐在几乎是露天的果绿色沙发上,凝视着她。
“第二次见面了,你好啊。”
像是没发现她的小动作,这人对着两人中间的空气伸了手,“我叫倪恪凛,很有钱,但我不是名人,所以你应该没听过这个名字。”
比起上次杂乱无章的环境,在这样和煦的照明下,朱红茱拿着手机缓缓站起,终于看清了这人的脸。
依旧是分明的五官,橄榄形状的眼型,眉毛挺括秀气,卧蚕清楚,流畅的下颌线角,身材修长却不瘦弱,腕骨结实有力,乌冽冽的双目盯着人看,终于没有再露出之前可怕的微笑。
显然初次的和善,就是他装的。
……这可怕又肾虚的男人。
朱红茱僵硬一动不动站着,并没有对握手的示好产生任何动作,像是被吓傻了。
见状,对方很快收回了手,并不难堪。
“他叫霍瑞,我的大助理。”他一指那冷脸高个儿,“我检查过,确实是下手太重,他已经被我惩罚了,你别生气啊。”
她投去目光,确实,那大块头的脸上带了点伤,原本完好的颧骨变成了紫红色,但他却一脸平静,眼睛里没有受罚的痛苦,也没有对她的恨意,似乎理所应当认为犯错就该如此。
意识到这点,朱红茱又忍不住退后一步。
这里所有人都霸道,手段了得,会很多技能,而且有种天然的生猛,喜欢用拳头代替张嘴,像是有独一套的社会准则,明显都是实打实的危险人物。
她咽了口水,终于艰难吐出几个字:
“您带我来…………是想强/奸我吗?”
男人无缘无故对陌生女性感兴趣,最可疑的机缘只有一种。
但直抒胸臆又生猛的问法,就算是倪恪凛,此时的表情也忍不住扭曲了一下。
他轻声诘问,“小姐,你是被我折磨疯了吗。”
朱红茱羞耻又后悔的闭了嘴。
……这一切都是他命令的吧,为什么要为她穿这样的衣服,甚至夸张到找人照顾她洗澡?要不是实在搞不清状况,她也很不想说出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