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恪凛的驾驶方式很特别,每个动作都干净利落,转向精准,变道果断,他专注地看着前方,侧脸在仪表盘微光的映照下轮廓分明。
“开车不是比谁快,”那人的声音在风噪中依然清晰,“是看谁开得稳。”
在一个下匝道的弯道,他提前减速,平稳过弯,车身几乎没有侧倾。驶回市区时,他特意绕到老城区一条窄巷。这里的路边停满了车,只留下勉强通行的空间。
“这里要注意看后视镜里车灯的反光。”倪恪凛一边说一边灵活地转动方向盘,车身以毫米级的精度从两车之间穿过。
最后,他开到一个极其狭窄的侧方停车位前。这个位置让朱红茱望而却步了很多次。
“看好了。”他挂上倒挡。
方向盘在他手中流畅转动,车身以精准的角度滑入车位。没有多余调整,一次到位。停稳后,熄火,拉手刹。车厢内突然安静,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看懂了吗?”倪恪凛晃了晃脖子转头问道。
朱红茱怔怔点头,她却觉得脸颊微微发烫。
倪恪凛倾身过来,帮她解开安全带。咔嗒一声在静谧的车内格外清晰。
“下次你自己试试。”他说着,已经推门下车。
朱红茱坐在原地,感受着尚未平复的心跳。夜风从敞开的车门涌入,带着夏夜微微凉意。
他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强势。朱红茱不得不坐回副驾驶,感觉车内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
“转向太急。”在某个转弯时,倪恪凛伸手覆上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力道恰到好处地修正方向,“要这样。”
他的掌心温热,却让人感到一阵寒意。
朱红茱想要抽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
“专心。”他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拂过她的耳垂,“看来霍瑞教的并不怎么样啊,以后用不用我亲自来。”
这句话暗示性太强,朱红茱的手指微微发抖,所谓的驾驶练习,肯定不过是又一个要掌控她的借口。
暮色彻底笼罩了庭院,车内灯光自动亮起。倪恪凛终于松开手,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
“好啦,既然回来了,明天开始,我每天都会陪你练习,直到你完全熟练为止。”
这句话看似体贴,实则又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她皱皱眉,也确信自己因为什么而感觉心中砰砰跳,
“但在这之前,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男人随手把窗户关上。“打算什么时候把我父亲家的照片交出来。”
朱红茱怔了一刻,然后,眼神里有什么迅速闪过,然后逐渐的暗下去。
倪宅里的鹦鹉鸟,市面售价大概上百万,它在国内是禁养动物,但在南美不是,倪高远在去年命人把它拍下后一直养在家里不轻易示人,而且能进入内院的人也少之又少。
倪高远算是功成身退,但距离真正退位还有一年之久。
平安落地是门学问,小女孩拿下的证据可能并成不了气候,但认识倪恪凛身边这位异性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了,在一个眼中钉的世界里,这已经是一个定时炸弹。
“早就想让我身败名裂了么。”男人抚摸了一下女孩光滑的侧脸,嘴角浮现满意的弧度。
朱红茱下意识抖了一下,她知道自己辩解也作用不大,但假如这样沉默,应该是完全落入下风了。
但咽下一口唾液,喉咙却更涩了。
“我,没有恶意。”她逼着自己说,“我只是想逃走,我不喜欢这里,也不适应你的作风...”
但话被中途打断。
“别演了。”
侧上方传来淡薄的声音,却不尖刻。“不论是倒闭的日料店,还是落魄的前同事,以及倒霉的霸凌者,所有危害你利益的人都得到了报应,不满意么。”
朱红茱蹙起眉,声音倒有些虚。“什么?”
倪恪凛慢慢逼近她,靠近那双温润的眸子,“从头到尾,你其实都很高兴吧。从我手里偷偷拿到的那份合同,你怎么不去报警?不去告我?上次捅我一刀也没有下死手,是不想吗,只是看着事态往你想象之中发展,很开心吗?你其实,早就巴不得他们失败吧,现在可以考虑我早就提出来的问题——留下之后,你想要什么礼物?”
他揉着她头顶处已经长出的黑发,整体淡紫色的一颗脑袋颜色褪成了橄榄,像是乖乖女豁出去的样子,但实际上,这都是表演。
“我没有。”朱红茱下意识躲着那只手,更是想躲避着眼前那个不详的微笑。“你想多了,我不是你嘴里这种人。”
“是么,既然你总是喜欢逃避自己的心。”倪恪凛的手指摩挲着那些并不细软的发丝,“那既然这样,我就更想看下去了。”
朱红茱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辩解,她想缓缓地移开身体,但那只手已经缓缓地用力。
“我喜欢看一个自命清白的人认清现实。”他吻了下去,“你就当这是我的恶趣味。”
“可我不是满足你恶趣味的东西,假如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就不会配合,你……你不会满意的。”当然我更不是你用来观赏,然后可以随意丢弃的一次性玩具。
朱红茱强行绝望地挣扎了一下,又被按住,剩下的话被堵在喉咙眼里。
“那你想要什么?嫁给我?”倪恪凛亲着她,“那不可能,我不是一个喜欢结婚的人。”
“我没这么说。”朱红茱逼自己发出正常的声音,“我现在只想要走,我想离开。”
“别傻了,不能好好面对自己的心的人,只会被一些道貌岸然的事情围困住自己,现在我只说一次,没有人会讨厌优渥的生活,由奢入俭难啊,不要在我面前表演这些。”
倪恪凛笑了笑,继续盯着那双抵抗着自己的眸子,“说出你的愿望,我尽力帮你满足,不论是那几个可笑的年轻人,还是你接下来人生中遇见的什么人,都不会提供我能给你的人生自由度,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在未来以后都可以实现,但,前提你现在要成为我的人。”
朱红茱闭了闭眼,眼前的人宛如恶魔,她很希望自己听不到这些话,然后它们又逐个跑进自己的大脑里,让自己不得不消化这些话。
而那个声音继续在说,“当初跪下求我饶过你,还记得么。不要想着逃,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什么对自己有利。说,你想要什么吧。”
呼吸不知为何有些停滞,脑子里的意识也完全被牵着走了,既然完全逃脱不掉,那眼下做什么是最有利的呢。
她,不一向是这样挣扎着生活的人么。
“我想要……”女孩的嘴唇微微动作。“找到我妈妈。”
朱红茱仰躺在靠椅上,她说出口之后,自己也十分惊讶。
这个大概在脑海里盘旋十几年的问题,居然在这个时候提了出来。
大概按照她目前的本事,大概除了上方的人以外,没人能帮她找到一个失踪几乎十多年的人。
父亲向来不谈,村里人也讳莫如深,她想了许久,又最后使得这个想法归于平静,直到现在被逼迫着,仿佛浓雾中探出的手一般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她居然,或者说终于说出来了。
因着,她的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对方的母亲,那个幽长的故事。
男人的眼神微微振动,但随后恢复了平静。
他敛去了笑意,眼神却浮现出了极满意的状态,随后,加重了这个吻。
“good girl。”
。
回到楼上,是在半小时后。
被丢进屋里时,她感觉身体落在了一个冰凉的表面上,那,是一座钢琴。
感觉到了不对劲,她的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间,久违的想到了一些以前的回忆。
“等,等一下,”朱红茱忽然睁开眼,“你……会弹钢琴。”
男人皱了皱眉,也觉得这个小孩子真的麻烦,被按在床上平躺着,一动不动,还有时间说这些奇怪发言。
他只好教育对方说:“别乱动。”
朱红茱根本没有乱动,她瞪大眼睛去回忆之前的那首钢琴曲的旋律,但等到第一个音符出现,就被打断,最后,她也没时间去想自己刚发现的这个问题了。
因为倪恪凛并不把这句话当回事,他只专心继续手上的动作,这个感觉很让人沉迷,想要克制,但一切都呼之欲出。
“说好了,你就这一个要求。”他捏着她的脸,最后一次询问道。
“嗯。”女生无计可施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