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走后,朱红茱站了片刻,去把新衣服拿了出来,用最小心谨慎的力气帮自己换上。
她站到镜子前,打量着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眼前的人,确实顺眼了许多。
即使大病初愈,整个人都浮肿,也比之前气色要好。
或许没再饿肚子,或许佣人工作餐营业配比科学,那副提不起力气的感觉少多了。
最近每天洗澡,身上应该没臭味了。
这样看,和身边同学们没有太大差异了吧。
朱红茱摸了摸自己的脸,轻轻地皱眉。
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
现在的生活,是她前半生都比不了的幸福,但这样的时光又能维持多久。
她不明不白的留在这,做不知所谓的工作,说白了,都是有钱人一时的兴起和好玩。
等到那位先生腻了,开除掉混日子的自己,那么幸福的泡沫都会破碎。
显然,一切只是暂时的,她不可以沉迷这种感觉。
朱红茱脱下裙子,换上自己的旧衣服,抛开昂贵的枷锁后,心里松了口气。
要是弄脏了,她都不好意思还回去。
忍一忍,至少等到大学,那时她的选择应该比现在多。
=
第二天,被一大早的敲门声惊醒,朱红茱迷迷糊糊摸到手机,发现还不到六点。
开门后,面无表情的柏木出现了。
女人手里端着盛着中药的保温杯,她递给了朱红茱,并说:“今后,我负责送您早上上学。”
朱红茱还在发蒙,柏木又看表,“您有十分钟的时间更衣,之后,请随我到餐厅用早餐。”
呆滞了半秒,她的大脑强制开机,才勉强认清状况。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路去的,只有八九分钟的路程呢。”
柏木很平静,“您就听我的吧,我会在这里等,已经过去一分钟了。”
女人雕塑一样矗立在门前,没有一丝动摇。
没有办法,朱红茱只能请她在沙发上稍等,自己慌张跑去洗手池刷牙。
接着又在别人的眼神中,她别别扭扭的把衣服穿上,因为太匆忙,内衣都没有扣好。
随后,柏木带她来到了10层。
比起佣人食堂,这里的餐位很稀少,像是高级餐厅似的布置,却只放了两组桌子。
“麻烦您就座。”
柏木帮她把凳子拉开,摆放在面前的是煎的很精致的小灌汤包,一杯豆浆,和一盅燕窝。
朱红茱走过去,刚把一个包子拿起来,柏木又提醒,“记得饭后喝药。”
女生沉默,因为那中药是她尝过世界上最苦的东西,比老家邻居种失败的苦瓜都难以下咽。
上次的药喝完,一整天,呼吸里都是苦味。
但柏木一脸不容抗拒,她又只得顺从的把杯子抱在怀里。
送高中生上学,座驾就比上次朴素许多,是辆七座奔驰gl8。在他们学校,很多家长也在开这辆商务车。
朱红茱还发现,楼下三辆陌生车都不见了,或许在她生病当天就开走了,车主们面都未曾露过。
那些人,就是能去八楼的“贵客”吧。
不过,她现在觉得,自己也像个被可疑对待的贵客。
柏木跟她关系淡薄,这样照顾自己,多半是听从了某人的指令。
或许被当场晕倒在面前,说不定高傲冷漠的倪先生感到害怕了,担心她会还没打完工先殒命在他家。
想来晦气,于是叫管家好好盯住自己,别轻易的死了。
......
车从院落出发,十分钟后到了学校侧门。
朱红茱悄悄跳下车,选了个没人的路线进了学校。
灌木丛上方是一片松林,正好对应的是运动场,除开训练的体育生,清晨几乎无人。
朝日斜斜升起在东方,光线缓慢刺破云层,但掩不住愈发冰凉的寒意。
她搓搓手把书包挂在肩上,抬头扫视一圈,打算拿出手机,重温昨天记忆的单词。
昨天向班主任打电话请了病假,短短半月,请假两次,对方的语气有些质疑。
“都什么时期了,你这样懈怠是不行的,不要因为分科之后上升了排名就沾沾自喜,即便数学成绩再好,也抵挡不住短板太多吧,你的家境是什么状况老师们都知道,你不珍惜这个机会,可以把它送给别人,有多少人想转学进来....”
班主任说了半个小时,朱红茱挂了电话,终于开始补作业。
物理有一道题浪费了将近半个小时,一做英文阅读理解她就打瞌睡,政治背诵倒是简单许多,但要背诵的东西真是浩如烟海,又乏味枯燥。
要是变成一只狗,是不是就不用上学,不用努力了?
朱红茱盯着路人牵着经过的京巴,茫然的想。
她就这么无知无觉的走在小道上,忽然撞上一个人。
“对不起....”
然而抬头一看,居然李唐正皱眉看着自己。
朱红茱心脏都快吓出来,怎么又是他。
最近看见这位频率是不是太高了,还都是这种精神紧绷的状态,这太恐怖了。
“你怎么坐这车来的。”无视对方的惊吓表情,李唐把目光移向柏木开车离去的方向,“她又是谁?”
第14章 荒原
车尾,已经消失在路口,人来人往的街头,交谈声,鸣笛声,走路声都无比响亮。
朱红茱感觉自己百口莫辩。
...就这么被看到了。
该怎么解释?和盘托出的话,对方会信吗。
她即便什么坏事都没做,也会被误会吧。至于是什么误会,她不愿去想。
毕竟,在蒋澄焕那些人的嘴里,肯定会有层出不穷的糟糕花样。
然而,李唐却只是自言自语道,“那看来郑阿姨确实对你不错。”
“什么?”朱红茱没听懂。
“我说她啊,平时拿人当苦力还一副老好人的模样,看上去虚伪的很,”李唐神色冷淡的评价,“没想到私下却很照顾人呢。”
她随即反应过来,对方以为她坐的是司姐的车。
司姐姓郑,只有员工会叫她司姐。
“对了,蒋澄焕呢。”李唐收回目光,又问:“只有你自己?”
“她,她不愿意跟我坐一辆车,就自己走了。”见状,朱红茱只好又顺势编造了一个理由。
李唐冷哼一声,“哦,怪不得那神经病不在。”
朱红茱表情僵硬。
不知道该配合着赞同,还是假装没听见。
她其实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李唐这么讨厌蒋澄焕。
对方漂亮,家世对等,人气很高,被班里大多数男生暗恋着,而且真的....忠心耿耿。
为什么他却不喜欢她,甚至这样光明正大冷暴力对方,让大家随便议论。
朱红茱对蒋澄焕产生不了一点好感,但有时候也有点同情。
虽然,她也没什么立场能够可怜别人就是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马上到了校门口,人流变得多起来。
她很庆幸,并谨小慎微,刻意渐渐拉开距离,尽量不与对方同行。
即便就这样一小段路,也令人尴尬的头皮发麻。
李唐目不斜视的模样,冰冷高傲的气场似乎总是向周围持续施压,把可呼吸的空气都吸干,让人难受。
平时不接触还好,只要接触起来,这种不适感就会把人缓慢地攥住。
同样是有钱人,司姐和她的亲戚朋友,还有蒋澄焕都有类似的气质。
貌似,倪先生身上也有同类的气息,但又好像不太一样。
具体哪里不同,她感觉自己解释不清。
可能是后者更不屑于伪装控制欲,也更吓人一点吧。
....
似乎也没必要竞争一下谁更可怕。
朱红茱把脸塞在围巾里,等会她还要再喝一副中药,目前来看,那个最可怕。
·
转眼,又到了临近周末的时间。
本来就非常宽松的学习环境,因为假期的到来更加松弛。
常奶奶继上次送她运动服之后,又拿来几件过冬的羽绒服,说天气转凉,得把东西预备着,不然到老了肯定得各种关节病。
这位头发半白的老妇人,似乎把她当成了半个孙女,她的女儿和外孙几乎不怎么出现,朱红茱只偶尔撞到一回,是一个开着奔驰的女人带着孩子过来,哭诉自己离婚的事情。
朱红茱只敢看了一眼就赶紧离开,不知为何,她感到尴尬。
随后她意识到,常奶奶说因为钱才留在这儿的话似乎不准确,因为除开此事,她送来的衣服也并不是假货,整个人的状态,也不同于平常底层人般萎靡和低自尊气质。
朱红茱穿过各种名牌的仿冒品,除开它们的标识与原品牌都有微妙出入,布料的手感也明显粗糙。
其实她要不是摸过真品们,也不会察觉到假货质感之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