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捡起,直到看到佛牌的一刹那,倪恪凛略阴沉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动。
“这是...”他凝神看着它,双腿岔开的燕通神出现在眼帘。
青年微怔,然后是恍然的表情,接着他趴在桌上,开始笑,接着又是笑的抽动不停。
朱红茱双手双脚被捆在地上,默默地看着他,有些发愣。
她怀疑自己是否又做错了什么,不停地反思,直到对方吐出一句话——
“你……居然真的去偷这玩意了??”
朱红茱愣住了。
“什么?”
倪恪凛笑的快支撑不住,他敲打自己,像是想停止这样的行为,“我随口开玩笑的啊,你怎么会如此听话,嗯?”
朱红茱静静地看着他,方才被打的手在颤抖。
这一时间,她突然对于刚才他得到的那一巴掌感到爽快,因为她现在也想这样做。
疯子。
——这个人果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果然第一直觉没有错误,她太愚蠢了。
她要是再信他,就是情愿自讨苦吃。
被羞耻和愤怒遮住头脑,但她依然强忍着控制自己,不让它们表现出一点。
对方哈哈大笑完,又把佛牌捏在手里,让它在灯下旋转。
倪恪凛仔细看着它的光泽,不免露出奇异的神色。
“郑老板做生意真是有两手啊。”他弯起眼角,喃喃自语道。“真是佩服啊,这个东西很贵吧,找门路都得要六位数的呢....”
他又自顾自欣赏了一会儿,才把目光放回到瘫软在地上的女生。
“噢,别生气,”倪恪凛看着她,翘起嘴角,“作为你的杰出贡献,我将会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朱红茱麻木地坐在地毯上,听到这话,她不知所云的望着他。
“你会不会想要一个英文老师?”他自顾自点点头,“确实你的英文成绩很拖后腿,46分?不是我说,考个好大学还是难了点。”
依旧是如此,但对于他对自己的过分了解和随意嘲讽,朱红茱已经习惯了。
男人托着腮,静静地望着她,似乎在等待一个回答。
她抬眼看他,眼神沉静下来,心也真正掉到了谷底。
朱红茱的手脚都很痛,她此刻非常明白,自己就是作为一个玩具的现状。
恍惚之间,她想起临走之前,最后一次参加老家办的婚礼时,那分外简陋的形式,与现在的场面真是天上地下。
敲锣打鼓和吃席,村子里人不多,年轻人都走了,剩下的都是眼睛上蒙着一层翳的老人,他们沉默,木讷,不为任何事情所动,像是一个腐朽的陶土碗那么晦涩,所有人的话很少,奏乐声和书籍走之后,场面只剩下安静的残羹剩饭们。
全体动物都是平等的,但有些动物比其他动物更平等。
人天生就是被分为三六九等的,最下等的人能够获得的东西太少了。
是伤痛也是人生,但她恨透了这样的人生。
她沉默了很久,用前所未有的清晰语调说,“不,我想要一个辅导我参加数学竞赛的教练。”
然后,在男人露出微微讶然的表情之前,朱红茱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我想学小提琴。”
第23章 鼠疫
圣诞晚会的报名表截止在今日提交。
班委在喊完这句话后, 转身回了座位。
她并不抱多少希望,反正班里的艺术生寥寥,真正有钱有闲的就那么几个。
只是, 今天有个不速之客。
一向沉默寡言的女同学正站在自己桌前, 像是很胆怯的拿着一张后面被涂满公式与计算的报名表。
班委是个有洁癖的小姑娘。
她看了一眼朱红茱手里的纸, 无语的说:“你再去填一份吧, 这让我怎么交上去呀?”
说着,就从桌子里又抽了一张递过去。
只是她说话这声有点儿尖,便引起了一些人注意。
侧方前排,蒋澄焕正在做一个毛毡娃娃,工具快递昨天才到,她打算把它作为圣诞节礼物送给李唐。
听见这不寻常的话, 她抬起眼皮瞥了下, 但很快本人就怔住。
蒋澄焕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这画面, 眼神极为不可思议。
“我天呀,这女的疯了吧。”旁边的小姐妹同样目睹,像是大受震撼。“这活动她参加干嘛呀,农村妹刷什么存在感?”
“不知道, 她往年参加了吗?”
“肯定没有啊,就算来了, 肯定也是躲在最后面偷偷看的吧,感觉她整个人阴暗兮兮的,今年脑子抽风了把。”
朱红茱快步拿着报名表往回走,中途就被拦住。
“你,要表演什么?”女生皱眉看她,没有让开的意思。“拿过来给我看一下。”
朱红茱看到来人,很无奈的把眼神移到一边。
她实在不想说实话, 更不想触对方霉头。“...我就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蒋澄焕挑起眉,“行,那你坐着,我看你到底要写什么。”
说完往旁边的桌子上一坐,直盯着女生手上的动作。
旁边同桌书桌上的草稿纸和笔,因为这震动,哗啦啦的滚落到地上。
朱红茱沉默地看了她一眼,低头捡起地上的笔,拔开笔帽,开始慢腾腾地写。
从名字开始,她一笔一划的写。
“唷。”蒋澄焕一边注视着,一边撇嘴摇头,“红茱,你的名字不得不说有点儿土。”
性别。
蒋澄焕说,“嗯,你也不太像个女的,女生都很可爱的,没有你这么脏兮兮的。”
班级。
蒋澄焕忽然显得很不耐烦了。“我妈真是疯了,到底为什么要让你跟我上同个学校啊,还安排到一个班里去,她为了装好人,真是什么手段都用。”
朱红茱默默的写着,等到了表演项目时,她停下了笔。
“你停下来干嘛?”蒋澄焕扬着眉,盯着她,“快写呀,班委都等着你呢,因为你耽误大家多久时间了。”
朱红茱皱眉,咬牙写下了小提琴独奏五个字。
在最后一个笔画落下时,蒋澄焕惊讶地瞪大了眼,瞬间她一把从对方手里抽过报名表,站起来四处挥舞。
“我的天哪,”她快步走到自己位置上,给所有人仿佛奖状一般宣扬了一圈,“你们猜朱红茱报了什么项目?”
有刚打篮球回来的男生看见,随口应道:“什么玩意,你干嘛呢?”
蒋澄焕捂着嘴哈哈大笑,“我告诉你,朱红茱报了小提琴独奏,跟我一样呢!”
男生擦了擦汗,不明所以的坐回位置喝水。
身边都是惊讶的目光,大家都知道蒋澄焕是学小提琴的,而且对于自己这项专业非常有优越感,有事没事就要提起,以及自己马上要去伯克利读书的事情。
现在班里最讨厌的人居然报名了跟她一样的项目,这跟直接挑衅没区别吧。
况且大家也清楚朱红茱的身世,就这样一个女生,怎么可能会拉小提琴,她有小提琴么?
总是,今年是有好戏看了。
蒋澄焕笑了半天,然后把再度皱皱巴巴的报名表拍在了班委桌上,又笑盈盈的离开。
班委小姑娘忍气吞声的叠了叠收下了,并用力翻了个白眼。
课间快要结束,她跑着去送了稀稀落落的几张报名表。
下节课是体育,班里的人全都去了体育场,只留下几个人还在换衣服。
女生一言不发地呆在位置上,过了一会儿,把笔轻轻扔在桌上。
她轻轻攥起手指,把关节按响。
。
其实,数学竞赛的思路,是李唐给她的。
他没有直接说明自己解题途径异于常人,但那天对方的表情,和后来提及出国留学事宜的状态说明了一切,她似乎并不适合传统的应试教育。
竞赛一般在初中就起步,现在开始似乎已经晚人一大截。
但朱红茱了解到,只要拿到银牌以上名次,对于升学就是极有利的。
至少她现在有了机会,试一试总比坐以待毙强很多。
她思索着,放在桌洞中的手机屏幕亮了,显示本月工资在下午到账。
朱红茱伸手去按灭屏幕,手腕上的红痕依旧很明显,但这并不是没有回报的。
夜里的男青年的西装外套被扔在一边,他思索了半天,最后同意了这两个非同寻常的请求。
对于此事,朱红茱很感激,可以说十分感激。
但作为被佛牌事件耍弄的报复,她将偷偷在房间养小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