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走出去,经过楼梯间又彼此堵住对方去路,前后闪身相让,彼有点尴尬间,最后倪恪凛选择用胳膊亲昵搂住大哥,一副亲密哥们儿般姿态下楼。
下方院落几人登上了黑车,身后立刻跟上十几个人上前,有人搀扶着四小姐贺琍,有人扶着二老爷,先后上了车。
从院子里开出的车都很低调,依旧是那批黑色埃尔法,但数量很多,就显得有气势。
车上倪砚继续说,“那之前发你的新能源项目的股权书你看一下,合适过两天去新疆瞧瞧,别叫别人先下了手。”
倪恪凛又点头,语气依然诚恳,“我这两天没空,您也别担心,靠谱的事情我肯定拿下,新能源车好啊,我到时候一定也买一辆代步,到时候都轮不到您催。”
倪砚不说话,用一双隼般的双眼盯着窗户中反射出来的漫不经心的男青年,过后再度展露笑颜,眼角皱纹纵横。“嚯,随你怎么办吧,你从小就有有主意,不爱听我们说话。”
倪恪凛就说,“别阴阳我了,爸就留给我那几分钱,目前都被我造干净了,弥补亏空还得过一阵。”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你这样谁家姑娘敢嫁给你,”倪砚叹了口气,“我是你叔,有的话说的不好听,事情做出来不好看,但是为了你好,倪家目前就你一个男孩子,祖上基业也要传承,长辈们不是有恶意的。”
“知道了,长辈说话我哪里不敢听。”
他说话间目光流转,望向窗外的街景,熟悉的大街上行走着车辆,一切熟悉又陌生,他感到脖颈隐隐地肿痛,似乎还是因为昨晚的睡眠问题所致,身体不适就容易造成不妙的精神后果。
小时候因为学习小提琴的问题被打,小男孩整个后背都肿起来,趁父亲出去接电话的功夫偷偷溜出去。
那个时候作为一个孩子,同样走在这个辽阔的大街上,平时出行都是靠车代步,如今脚踏实地在这片世界上,一切都显得很大很空,所有的人他都不认识,所有面孔都陌生,捏着偷拿来的爱马仕钱包倪恪凛头一次感到胆怯,不知道路途竟会如此遥远,他想逃,却不知道去哪里。
世界因为人的成长而变的很小,对现在的倪恪凛来说,甚至有点微不足道了,能踏足的地方总是很乏味。他成年后去过很多地方,却也再没有哪处让人勾起过浓烈兴趣。
半小时后车辆拐弯停靠在一处静谧胡同口,梅树枝桠上挂着两盏长椭圆型灯笼,路面扫的很干净,几处开放土壤种植着几处修葺齐整的常青扁柏,收拾的极有品味。
几队人从车里走出,倪恪凛最后一个拖拖拉拉出来,没睡好精神不足,跟人对话几乎耗尽了体力,如今又要接受轮番折磨,实在是人生磨难颇多。
空气很凉,因为习惯车里温暖,开门瞬间拂来冷风,几乎惹得他过敏性鼻炎要犯。
倪恪凛晦气的揉揉下半张脸,只是没走两步,就感受到手机的震动,拿起来一瞧,这里收到两条小心翼翼的短信。
那碎屏里支离破碎地显示出,发信人来自:一只小猪。
第31章 一只马蜂
看到信息后, 倪恪凛按动碎裂屏幕几下,它却毫无反应。
犹豫一番,索性回头看向跟在背后的霍瑞。
“帅哥, 借我手机一用。”他露齿微笑, “对了, 是双卡双待吧?”
霍瑞不明所以, 却依然交出兜里手机,“您是需要我买一部新手机吗?”
倪恪凛已经把手机卡拔出来,插进完好的手机的卡槽里。“不要,那多浪费钱啊,你等会帮我联系个师傅修修就行,别要那种偷看我照片的, 里面可有不少我的裸照呢。”
霍瑞沉默的应下, 看见前面的男人正拿着自己手机操作着什么, 似是在一边叹气一般打字。
对屏幕敲击几下,倪恪凛把手机还给后面的人,眼角余温也就消失,他简单整理一下衣领, 就去到最前的包厢,进门抬头, 正撞见立在影壁前的男人,藏青西装袖口露出百达翡丽表。
再一偏头,上坐着的几位主宾都分外眼熟,几个中年男人谈笑风生的抽烟,室内烟雾缭绕,这引得他心里一阵烦闷,怎么又是这种熟悉的龙门阵, 哎,真是糟糕透了。
面前男人朝自己看过来,倪恪凛收起自己眼底若有似无的厌恶,把目光移开。
倪砚见了,眼神带笑道,“来,都坐吧,既然是我家,那么我就坐主陪了。”
桌上一人看着难得寡言的男青年,调侃说,“家里人吃饭,请你都请不动。”
旁也有人用亲近语气说,“就是,最近怎么样啊,大侄子。”
倪恪凛向一边抿嘴一笑,舌头搅动后牙膛,故意展开话题。“哎呀别提了,最近可烦着呢,想死各位叔叔了。”
“怎么了,来坐这边,跟叔说说话。”那人笑道,招手让人过来。
倪恪凛也不扭捏,大方地走过去,似是极烦恼地跟人唠嗑,“就上回,有个代理说服我和我一朋友投资加一个天然气开发项目,代理就项目投入一部分资金,当了项目合伙人,结果我那朋友投了钱之后半年,那代理就说自己失恋了要去旅游,结果去了之后人就不见了,后来问起来才知道这个代理干了三家业务,用我朋友投的钱养活一大帮人给另外两家单位干活。”
“哎呦,这是遭遇了骗子吧,”那人一脸惊讶的调侃。
“可不嘛,后来那不要脸的代理还投诉,说是这笔钱是借款,还报了警,因为他走之前还拿走了公章跟合同,而且分公司的那帮人全是他的人,后续业务是完全停摆了,警察说管不了经济纠纷,律师说法院也顾不上你们这公章,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众人点评起来,说着小年轻就是容易识人不清,等再过几年有了阅历就能跟大人比肩。
“我是年轻,现在才知道看人得谨慎,叔叔们,您说是不是。”倪恪凛叹息着自嘲,“你看我真是无用,投个资都投不明白,酒肉穿肠过,一分钱不剩,我真是没我爸有生意头脑,虎父怎么会有了我这犬子。”
另一人说,“别这么说,你是几位叔叔从小看着长大的,若是真有烦恼,我认识靠谱的法务绝对能帮你,常春藤毕业的小孩,要不等会加个联系方式。”
“谢谢您,也是您才对我这么好,我怕是现在根本请不起人家,您想想看,我那小打小闹再请来尊大佛,多浪费人才。”
“想搞钱还不容易,我儿子最近关注的那个比特币矿企九月上市,到时候你们可以聊聊,互相了解一下。你那个生活方式也得改改,能成家的年纪,也是能继承家业的年纪,作风正派,能赢得下面人信任。”
“您还不了解我?我从小就这个糟烂德行,我爸都快把我抽死了,可我就是改不了。”
“这犟驴脾气,别总跟你爸对着干,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不能生气。”
倪恪凛跟几人说话间,霍俊楠不言语,只是斟了茶坐到一边,静静观察。
一会儿穿着长裙的服务员上菜,百合响螺汤、蟹粉芙蓉龙虾,炙烤羊排,珍菌佛跳墙,香芥汁三文鱼,麻辣甲鱼,什锦炒饭,大部分是粤菜,菜色简单却相当精致。
桌基本都上齐,贺懿轩与贺琍随后前来,两人手里拎着礼品。贺琍把头发梳了起来,显然气色还是不佳。
“琍琍,你怎么来了,身体养好了吗?”一人笑问。
“谢谢叔叔,我好多了,就是最近总是躺着,想出门走走。”贺琍笑的腼腆,她拎起裙子坐在了旁边,又轻轻的看了一眼另个方向,微微期盼的抿嘴。
见状,这时一直不曾发言的霍俊楠忽然开腔。
他扬起声调,说:“听说你才住院不到一周,在家休养几天,天冷少在外面玩。这儿的环境不比美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不适应环境,就得多注意。”
然后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心不在焉的人,忽然道,“妹妹她,是在找你之后出事的,你最好多关心一下。”
倪恪凛知道说的是自己,对方似乎忍耐了很久,才终于来跟他讲话。
他不动声色地搅着汤,“嗯,舅舅说的是。”
头回听见对方如此正向的态度,霍俊楠明显态度有所转变,“我之前说话过分了些,你不要往心里去,我们这一代人压力很大,你家里情况复杂,我作为你舅舅,也承担了很多。”
倪恪凛盯着桌面正对着自己的甲鱼,看不出情绪。
为了不让场面尬在这里,霍俊楠便换了个话题,“你这几天陪着他们出去转转,懿轩这次也是放下学业千里迢迢的来了,别辜负了人家。”
“怎么会?”倪恪凛挠了挠头发,“我都带他们来我家吃饭了,好吃好喝招待了,是吧,懿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