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走出来的学生和家长们开始拍照留念，怕热的人用节目单轻轻扇风。
李唐并不喜欢过于强烈的阳光，但也对无用社交毫无兴趣，不知为何，他想起她说有男友时的模样，睫毛低垂，手指绞着衣角，依旧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但，怎么看都会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那样的家境…
他想起那座大楼里，那些小心翼翼维护名贵花草的园丁，想起她走出宅邸时略显急促的脚步。
这类人，大概没怎么主动过吧。
李唐打开手机，翻到方才随手拍的一张照片。画展里，她站在那幅枯荷前，微微侧着头，耳后的碎发被灯光照得柔软。
阳光透过枝叶，在肩头跳跃。不知怎的男生开始寻找证据，答应去看画展的画面，图书馆总偶遇，她发现自己借了同样的书后，反应也很奇怪。
远处有个女生正帮父亲整理领带，他立刻想到，她那些生硬的拒绝，分明是口是心非，真要有男友，怎会答应自己收养异性的猫，又和自己去看展。
甚至在往前的时候，到自己的家里做写作业略越界的行为。
“装的。”他得出结论，“害羞罢了。”
这个认知让人心情轻起来。他想象她此刻可能正，懊恼地回想自己拙劣的表演，或许还会和朋友……她真的会有朋友？自己到底相信了没有。
李唐微微弯起嘴角，拆穿谎言需要耐心，而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等会，就看她找出来一个什么样的伪装者好了。
不远处的大合影环节刚结束，草坪上的人群开始松动。李唐正望着礼堂尖顶出神，几个穿着深蓝西装的男生笑着走近。
有个男生走过来，很光明正大地递给他一支烟，又帮忙引上火。“躲这儿清净？”
李唐吐出一口，随口说，“嗯。”
走在最前的男生随手松了松领带，他父亲做地产起家，说话总带着点自来熟的热络。旁边是戴细边眼镜的，家里是金融背景，两人都是相熟的公子哥。
那男生说，“刚看你没去合影区，怎么，不想留个纪念。”
李唐语气平静，“太阳有点晒。”
他们在橡树荫下站成一圈。男生掏出烟盒，是那种扁平的德国牌子，又往另外那边递了递。对面的人摇头，他便只把烟盒在指间转着玩。
“刚听校长说‘建造世界’，”他笑着摇头，“我先把微积分考过再说吧。李唐，你定了去LSE？我听说王副院长亲自给你写的推荐信。”
树影在男生肩头的校服上轻轻晃动。他没接推荐信的话头，只拧开瓶盖喝了口水：“还没完全定。”
“也是，你肯定要多方考虑。”第三人立即接话，顺手把烟盒收进口袋，“我爸妈非让我去美国，说是校友资源多。要我说，英国也挺好。”他这话像是随口一提，眼睛却看着中间的安静人物。
远处，工人们开始拆卸座椅，金属碰撞声很轻。有个女生朝这边挥手，那男生抬手回应了下，却没挪步。
“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你上周没来，辩论社换届。新社长是高二的刘家明——就总学你打领带方式那个。”
李唐嘴角微动了下，没说话。
接着，对方又杂七杂八地聊了些什么，忽然用鞋尖碾着草地：“对了你家那个慈善基金暑假还办酒会吗？我姐今年毕业，想找份实习……”
话没说完，但意思到了。
“日期没定。”李唐随口说，目光还望着远处正在合影的人群，似乎在寻觅什么，“定了告诉你。”
“谢啦。”那男生笑起来，这次真心实意些。
他们又站了一会儿，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谁买了新车，谁和隔壁女校的谁在约会。但每句话都像经过精心校准，既不过分巴结，又不经意地捧着中间的人。他大多听着，偶尔点头，像早就习惯了这种围绕。
当李唐终于把空水瓶丢进垃圾桶，说了句“我先走了”时，其他几人自然地道别，没人问他要去找谁。
看着他走向那辆停在林荫道尽头的黑色轿车，一男生才轻声对旁边说：“他今天心情不错。”
“看出来了。”旁边人终于点上那支烟，“没直接拒绝就是好消息。”
银杏叶还在飘，落在他们刚才站过的地方。
方才的烟盒还落在手里，李唐想了想，抽出一根，只是要在把东西含进唇间时，看到远处走来一脸蔫巴的女同学后，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朱红茱的语气依旧像是很怕他，“对不起，我出来晚了。”
李唐看着她，眼神并不尖锐。“没有，是我觉得无聊就先出来了。”
朱红茱抿起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对方。
见女孩依旧不语，他把眼神转移开，最近她比之前似乎更沉默，更萦绕着一股奇怪的神秘感。
“是我身上还有你不满的点吧，是烟？你希望我戒掉。”李唐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但听上去比方才软化了许多，“假如你说希望，我现在可以控制我自己。”
他很难得的率先放松话口，而不是用上位的语气讲话。
朱红茱没想到对方又在提这件事，立即摇摇头，先不说她是否有这种想法，其次这样说太像强迫他人，她不觉得她能够掌控别人，她甚至连自己都无法掌控。
而且因为某人，她当下，更加厌恶控制这个词。
他垂眸看她，“那么，你要找的人，来了么。”
朱红茱更垂头丧气，方才在毕业典礼时，她一直拼命给桑文彬发消息，但不知为何，对方一直没有回复。
所以，把对方叫出来暂时扮演自己男朋友的戏码，怕是要演不成了。
阳光透过树叶，在男生肩头投下晃动的光斑。
李唐浅浅露出微笑，他或许猜对了，谎言的力量很大，背后的目的也很单纯，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结果很快就要浮出水面，而一切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两人沉默的走着，气氛不高不低，充斥着单方面的胜利。
只是行近校门口，外面忽然有堵车的迹象，人挤人，不知在干些什么。
李唐对热闹事件一向没兴趣，他目不斜视的直接走开，然而身边的女孩，却忽然望着前方楞住，接着，动弹不得的停住了脚步。
他也不得不把注意收回，原来，不远处一辆车就停在路边，是一个面带焦急，正东张西望的少年。
而另一边，同样有辆阿斯顿停着，非常的气派，在人来人往的道路上过分的夸张了。
两人身形相似，但前者身穿着较为休闲的黑色夹克，面容清俊，身形高瘦，明显带着出尘的少年气质。
后者，虽然神情放松，但气质明显成熟，长相更是多人耳目，显然也是等候多时。
此刻，正随意的移靠在车门边，丝毫不介意身边投来的大量的好奇目光。
这样一来，李唐也不得不回忆起了什么。
很巧，他认识这两个人，其中一位是高一就在竞赛上遇到的西区的高手，蝉联数月的第一名，曾让自己苦恼万分的人。
而另一位，则是让自己父母在生意场上差一点亏空到破产的仇人，也勉强算是曾经的合作伙伴。
他当然不会忘记这个面孔，以及他的名字。
只是现在抛开情绪不谈，李唐有些摸不清，为何此时此地，这两个人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他们也凑巧有亲戚就读于这个学校？还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
总之，撞上自己，不免有些晦气了。
他犹疑片刻，决定打算绕道走过去。
李唐低头准备叫走身旁的女生，却发觉对方状态比路人更加奇怪。
她声音颤抖，忽而磕磕绊绊的对他说：“能不能麻烦你先走，好像，有人接我了。”
第70章 想到上帝就是违背上帝
初夏的和风吹过树梢和男人的西装裤脚, 几人模样都非同普通人，自然让高中生们不免好奇起来。
在这种场面下，桑文彬率先发现了他要找的目标。
“红茱！”少年招手, “我在这里！”
对于桑文彬突然出现, 朱红茱本来是惊喜, 但很快看到倪恪凛时, 这种感觉立刻变成了一种被钉死在原地，以及被全世界发现自己犯过错的问题。
他怎么会来，她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自从上次分别，他们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联络，她觉得又高兴又轻松，也不用再做自己讨厌的事, 但现在, 那种糟糕的情绪则忽然就成倍的翻涌着攻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