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倒是不令人意外,但这也不能排除这个转变过程中没有他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毕竟关云铮还是倾向于认为,如果是灾民自发动乱,不该只有这么一点规模。
陆识微闻言忽然想起什么:“你们见过那假灾民中为首之人,可还记得他的相貌?”
记得是记得……但是关云铮自打小学开始学作文起,就没点亮过外貌描写这个技能,顿时十分头疼地坦言道:“记得,但是形容不出来。”
谭一筠从腰后把收起的子不语抽出:“它能描绘。”
虽说子不语一直有这样的效用,但身居此处,记忆总是需要一些“叩门砖”才能将虚掩的门扉打开,他直到此时才想起还能这样用这个法器,真是耽误了好些时间。
只见子不语被抽出后便自动打开了,随即扇面上流光一闪,不甚清晰的墨迹浮现出来。
纵然扇子的构造使得它呈现信息的这一面有许多褶皱,影响观瞻,但在座几人还是清楚地从中辨认出了那人的模样。
只见那扇面上的墨迹,正是在灾民所遇见的那位“假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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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陆识微将四人安置在一处空院落里,约定了明早再聚。
关云铮吃多了,短时间内睡不着,从屋子里出来才发现另外三人也都在院中坐着,叶泯见她来还同她煞有介事地招了招手。
“先前这样类似的问题分明还无法卜算,方才怎么又算出来了?”谭一筠正困惑着向楚悯发问。
关云铮也是为了此事而来,干脆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楚悯身边:“之前我们的推测是,问不出的问题都与此处的准则有关,触及了准则,才问不出答案。”她顿了顿,难以置信地接着说,“难道此处准则发生了变化?这些问题又算得出了?”
楚悯心里不大有底,因此摇了摇头:“我依旧觉得我们之前的推测是对的,此处有自己的运行准则,涉及准则的内容不可被直接问出。只是……如今这个问题已经不再涉及准则了。”
“如果不是准则变化,那就是局势变化了?”叶泯问道。
这比准则变化了还可怕。
准则看上去高大上,实际也很假大空,看似扑朔迷离,但对他们目前产生的影响不过是卜算受挫,实际利益并未受到损害;江县的局势却如同三方角力,一方的力量变大或是变小,都会影响另外两方的使力,万一力气使得不当,那股艰难维系的绳索便会被崩断,到头来影响的还是县民。
说一千道一万,具体人的利益永远比悬浮的观念制度更为重要。
更何况,一直以来准则似乎只针对他们四人,与别人大概毫不相干,更不更改的无非是心头困惑被解开的时间,有或早或晚的区别,这哪里比得上江县灾民的安危?
“县令的财力、与客栈的勾连被排除在准则之外,先前卜算的灾民所中灾民状况如何却在准则之内,何解?”谭一筠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关云铮隐约觉得自己被“准则”这个词框住了思路,思索片刻后换了个词语形容:“有没有可能,其实这不是此处的准则,而是一道题呢?”
楚悯心念微动,看向她:“一道题?解决江县目前的危机是最终的谜题,而先前这些无法卜算清楚的,就是这个谜题的分支?”
关云铮原本还打算对自己提出的猜测解释一番,闻言话也顾不上说了,先拉着楚悯的手和自己击了个掌:“对,我就是这样想的。”
“那究竟是谁在出题?”叶泯疑惑,“竟有人能设计出天问无法卜算的难题吗?”
楚悯被叶泯一句话说得几乎有些汗颜,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说道:“我虽是个天问,但我也才筑基。”
叶泯像是才想起此事似的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般叹道:“对啊!”
余下三人顿时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他。
叶泯自知理亏,起先还辩解:“楚姑娘是我见过最有天分的天问!”
关云铮无情揭穿:“你总共才见过几个天问。”
被揭穿的叶泯默然以对,片刻后干脆破罐子破摔,不给自己辩解了:“来到此处之后,我一直觉得自己的记忆被人动了手脚,有些事我分明一直记得,可偏要别人提起或是看见什么触动了,才能想起来,真邪门。”
关云铮下意识抬头往上看了眼。
天井院的院子上方就是夜空,想必明日依旧有雨,故而天上见不到一颗星,月光也全无踪迹,看起来黑沉沉的。
三人看她望天,也跟着抬头望了眼。
谭一筠抻着脖子问:“云铮在看什么?”
关云铮率先收回视线:“如果是有心之人的布局,让我们解决这个难题,那ta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唔,想来总不会是阴谋算计?毕竟我们做的不都是为民生计的好事吗?”叶泯答道。
楚悯等到谭一筠和叶泯都收回了视线,才重新垂下眼:“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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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识微办事的效率很快,第二天四人刚起来便见她和灾民一同推着车从院门前经过,关云铮刚梳洗完拿上摇羽就看见这么一幕,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陆大人?您这是……?”
被出声喊住的陆识微又倒退回来:“起了?正好,带你们去吃云吞。”
关云铮眼睛一亮:“这也有云吞?”
。她这说的什么话,哪还没有云吞了。
关云铮在心里默默吐槽完自己,和另外三人一起跟上陆识微的脚步。
“泥沙淤积严重的废墟暂时没动,把一些埋得浅的材料挖了出来,今日便动工。”陆识微走在前头说道。
谭一筠讶然:“您亲自……?”
陆识微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在江县受灾之前,我就是个给县民们跑腿的,受灾之后,自然还是个跑腿的。”
谭一筠有些惭愧,正要说点什么来补救,又听陆识微说道:“城西郊外有个小道观,里头的道长愿意捐些粮食和银钱,我分||身乏术,有劳你们帮我走一趟?”
关云铮自然一口答应下来:“好,还有别的事吗?”
陆识微还真仔细想了想:“你们可学过御物术?”
四人一同点了点头。
陆识微满意地笑道:“那正好,等你们吃过饭,从道观回来,就来帮我们搬些重物,灾民们多是老弱妇孺,气力不足,还需你们帮忙。”
叶泯顿时有了紧迫感:“云吞摊在哪,我们赶快吃完去道观。”
陆识微抬手指了指方位,关云铮还想同她说点什么,已经被叶泯推着走远了。
江县的云吞摊和镜溪城的差不多,但摊位不知是否因为受灾情影响,做出来的云吞远算不上好吃,只能算作饱腹。
关云铮袋里一直没钱,师门塞进来的意外之财还都给陆识微了,四人吃完后是叶泯掏的腰包。
只是还没等他把钱拿出来,摊主便连连摆手拒绝,声称不能要他们的钱。
他们昨日来到城西不过半日工夫,多数时候也都没露面,只同陆识微待在一处,究竟是哪来这么多县民都认得他们的?
哦,忘了他们都穿着归墟校服了。
归墟校服虽在形制上不同于某娱修仙剧常见的大袖飘飘,一律给弟子们做的窄袖,但颜色上确实都是一水的白,只在袖口、领口、衣摆三处有不同的绣线,为不同的师门归属所设计。
师兄师姐们穿的校服便是苍生道专属,在这三处各滚了一道一指宽的墨蓝色绣线。
只不过关云铮如今算是集中教习的弟子,同其他人穿一样的校服,这三处没有特制的绣线,因此四人看起来都是白衣飘飘不染尘埃,在这样一个受灾后到处泥泞不堪的县城里,确实相当惹眼。
叶泯没同那摊主争辩,收回了自己原本要给出的银钱:“那便多谢店家了。”
四人一同往郊外的方向走,待走出那小摊视野后,叶泯忽然说道:“我把钱偷偷塞到碗下了。”
关云铮回头看他:“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打算给了。”
谭一筠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赞同关云铮的说法:“还以为你因为昨日云铮的说法,不打算同那店家客气了。”
关云铮顿时把目光投向他:“这又关我什么事?这两件事能一样吗?”
“不一样不一样,你俩别吵。”叶泯顺手和稀泥,“实在是那摊子太小没处可藏东西,又不好一口气塞太多,我只付了这顿饭的价钱,没有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