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云铮喘了口气,身体的疼痛很陌生,之前未曾经历过,但心魔引带来的这点疼痛对她来说已经是“老朋友”了,她不仅没服软,还继续说道:“在你身上施加的封印松动了,看来是我的境界突破,你借助我的力量挣脱了。”
心魔引的语气变得奇怪起来:“你倒是聪明。”
关云铮笑了一声,不知扯到了哪处,身体忽然传来钻心的抽痛,冷汗当即就从额角滑落下来:“我没把你从识海中剔除,只是封印,任由你借助我的力量壮大到如今,你不感谢我,反倒总在这些时候趁虚而入,想把我折腾至死……看来你是真不怕死啊?”
心魔引一愣:“你什么意思?”
汗珠滑过脸颊的触感明显,关云铮顾不上去抹,继续说道:“你在我的识海里,那我想摆脱你,应当只需要毁了识海就行了?”
“你要毁了自己的识海?你疯了?修炼之人识海有多重要你难道不清楚?毁了识海你会变成废人!”
关云铮神色漠然地抬起手:“我受够这种日子了,识海里有你这种东西,做梦都觉得恶心。”就算识海尽毁,傻了残了,亦或瘫了死了,也好过让这个隐患借助她的力量不断成长到无法对付的程度。
长歪了的苗,必须趁早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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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云铮那口血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步雁山从远处走来时见到这一幕,原本四平八稳的步子立刻变了,几乎是狼狈地奔了过来:“云崽怎么了?!”
章存舒把人抱了起来,往苍生道院走:“在幻境崩塌的时候突破了,应当还受了心魔引的影响。”
步雁山皱起眉:“怎么偏偏在此时突破了?”
章存舒大步往前走顾不上回答,跟在他身后的连映代为接过话茬:“掌门,若是在此时突破,身体会受到何种影响?”
所有人一窝蜂地跟上章存舒的步伐,步雁山走在其中,同连映说道:“境界的突破就像是短时间内将人拔高,你应当清楚那时身体是何感受。若是突破正好赶上个……诸如幻境崩塌这样的时间,由于时间与空间皆是扭曲,上一瞬经受过的痛苦很可能在下一瞬又卷土重来,将人反复折磨。”
关云铮初入师门,是人群中修为最低的,其他人都或早或晚地经历过境界突破,此刻听了步雁山的话全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若是寻常突破,哪怕没有迹象忽然得成,也需尽快调息以求适应,关云铮此时不仅无法调息,看伤势可能连喘息都不成了!
闻越下山几天,回来没能见到活蹦乱跳的小师妹,还看着人在自己眼前吐血,眼圈都被逼红了,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开口时嗓子已全然哑了:“掌门,云崽她的伤……”
步雁山正要接话,走在最前面的章存舒踹开房门将关云铮放下,向她体内输入了一些灵力之后退出房间,在众人或惊或忧的目光注视下开口道:“她想和心魔引同归于尽。”
“什么!”众人骤然听见这话全都惊呆了,楚悯几乎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同归于尽?”
谭一筠和叶泯尚且不知关云铮与心魔引共生便听闻此事,一时之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章存舒看向步雁山:“请师兄来一趟,灵根的损耗我能修补,还有些经脉断了,需要他的丹药。”步雁山应声即走,章存舒又看向楚悯,“小悯,你和小映一起陪着。阿却,你负责随时为云崽提供修补所需的灵力。”
他面色沉沉,但还没忘了安抚其余几个弟子,走下台阶时拍了拍闻越的肩:“识海受损,但没有彻底毁坏,不会有事。”
闻越被他这一拍险些拍出眼泪:“我知道了,师父。”
章存舒最后看向谭一筠和叶泯:“出幻境前云崽可有何异常?有没有什么是看不出也说不上来的异常?”
叶泯方才几乎被吓傻了,被章存舒堪称急言令色地这么一问,陡然回过神:“意识到所在是幻境后,云铮一直有些神思不属,章先生,这与她的伤势有关吗?”
章存舒知道自己脸色太吓人,叹了口气,缓和了面色:“她做出同归于尽这一决定太突然,我没能察觉到征兆,否则兴许能阻止得更快一些。”
谭一筠皱眉:“您能察觉云铮在幻境中的状态?”
章存舒正打算回答,几句话的工夫,步雁山已经带着凌风起回来了,多年龃龉,哪怕在同一门派也刻意互不相见,此刻忽然因为弟子性命垂危再度联手,没人知道章存舒和凌风起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谭一筠只知道自己暂时是得不到想要的回答了,只能看着章存舒与自己的师兄弟一起,为弟子的安危忙碌起来。
这一忙就忙到了夜色深黑。
关云铮睡了一场对于身体来说惊天动地摧枯拉朽的觉,大脑刚有清醒的迹象,还没来得及睁眼,就听见另一个讨厌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哎哟,可算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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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放心,云崽没事[可怜]
第109章
听见这声音, 原本打算睁开眼的关云铮瞬间改变了主意,此刻不仅想装睡,还想装死。
只是那个声音的主人一贯欠揍, 此时自然也不打算陪她演戏, 直接拆穿道:“还睡?你师父师兄师姐同伴全都要急死了,哦, 还有你那个臭脾气师伯, 虽然嘴上不说,但也快急死了。”
关云铮闭着眼,木然在脑海中“答”道:“怎么哪都有你,话怎么那么多。”
“你对救命恩人就这个态度?那我可要伤心了。”祂说。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祂说话时的词语使用和口吻,越来越贴近关云铮的习惯了。
“你是人吗你就救命恩人。”关云铮干脆也不琢磨遣词造句了,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真是你救的我?”
祂倒是很坦诚:“也不全是, 应该算你自己救的。”
关云铮才刚从那种足以把躯体撕裂的痛苦中缓过来,现在浑身上下都是麻的, 没有知觉, 听见这话疲惫地“叹了口气”:“你现在是不是就仗着我不能再毁一次识海,才这么肆无忌惮?”
“怎么这么急性子呢,我话还没说完。”祂气定神闲道, “你师父在你手腕上那个法器里, 留了一缕他的神识。”
关云铮一愣,差点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来,好在此刻她全身肌肉都调度无能,否则就真成诈尸了:“神识?在撷光里?”
“借着那缕神识,他比我更早察觉到你自毁的意图, 不过我和他都没能及时拦下你这个疯子,”祂说,“真正挡下致命一击的,是你乾坤袋里那个法器,叫……将隐?”
“将隐?”关云铮惊呆了,“它能挡下这一击?”那轮盘怎么看也不像是防御法器吧?
“不太能?所以它碎了。”祂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关云铮这下是真的想诈尸了,那么个宝贝物件到她手里,都还没捂热呢,就这么碎了??
“它扛下了你最初对识海的损害,我随后赶到,挡了挡剩下的,还顺便遮掩了痕迹,所以最初你师父应当是以为你自毁成功了,被吓得不轻。”
关云铮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别多想,也别觉得愧疚,你师父不是独独对你格外好,他对每个徒弟都很好,只不过如今你是老幺罢了。”祂随口说道。然而话的内容是安慰性质的,语气却听不出太多安慰意味,仿佛祂其实并不在乎此事究竟如何。
“你能稍微停止那么一时半刻,不对我的脑子进行窥探吗?”关云铮都没力气发怒了。
“能啊,那我歇歇。”祂从善如流道,“另外,为免你继续担忧,我就先同你说了。心魔引在你出手自毁的瞬间便灰飞烟灭了,我检查过,没留下一点痕迹,你摆脱它了。”
“聊”到这,关云铮终于松了口气,顿时神思都涣散了,险些眼睛一闭,再度陷入黑甜。
祂连忙把她叫住了:“等等,我还有个问题,你先回答了再睡。”
关云铮不堪其扰:“说。”
“你那时为何想自毁?”祂用一种近乎天真的口吻问道。
关云铮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你不是能窥探我的脑子吗,自己看吧。”
“不是你让我别窥探的?”祂的语气听上去仿佛关云铮才是那个难伺候的人,“我那时查探过了,没看出端倪,所以究竟为何?”
关云铮再度“叹了口气”,这一瞬间生出无限的疲惫来:“算了,告诉你吧。”她语气平淡地说,“那时心魔引将我困在它打造的幻境之中,那幻境中有一面像镜子一般的墙,我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