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动静不知给了她什么样的动力,都倒回被窝里了,愣是又艰难地支着身体爬了起来,大约是被灵气接起来的经脉不大好用,爬的过程中险些头重脚轻地栽到榻下去。
而许久没有动静的摇羽终于大呼小叫了起来:“什么声音?你要做什么?”
关云铮把那粒丹药捏在指尖,额前碎发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她心态十分乐观地回应了摇羽的大呼小叫:“你醒了?没事,我就想去洗漱一下。”
摇羽被她轻描淡写的一句“洗漱”吓坏了,飞到她眼前吱哇乱叫:“你瞎动弹什么?伤势这么重还想着洗漱?”
关云铮已经披上外衣穿好鞋,从榻上艰难地把自己“搬”了下来。
人的生长发育果然是个不可违逆的过程,这一遭重塑经脉就如同新生,她在榻上还能四肢并用地“爬”,两脚踩上地面,却不能流畅自如地“走”。
让新生的婴儿先学会爬是多么永恒的一句真理。
洗漱的铜盆与铜镜就在五步之内,而她才迈出第一步,就险些被全身各处传来的疼痛按住脊梁,朝那根本算不得敌人的洗漱架跪下。
摇羽看不见也就算了,甚至连关云铮的声音都没听见,快急疯了:“你丹药呢?你快吃丹药啊!”
关云铮捏着那粒丹药没吃,活像是把它当个心理安慰剂,闻言笑了一下,又艰难地迈开一步,声音听起来竟然毫无端倪:“摇羽,你知道这一类止痛的丹药,吃下去后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摇羽是剑灵,还没实体,自然不懂,于是顺着她的话问道:“什么感觉?”
“最初你觉得自己没那么疼,可以忍,但又觉得吃颗丹药也没什么,于是一番犹豫过后,你在不是那么痛的时候把药吃下去了,”关云铮终于走到了洗漱架前,克制地喘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器官都在造反,只有这颗脑袋暂时还算听使唤,“接着你就会发现,明明吃完药该不疼了,但还是疼得厉害。”
摇羽不明白:“为何?”
古时候的铜镜并不能非常清晰地照出人的脸,但兴许仙门之中的铜镜也有术法加持,看得要清楚许多,只是受材质所限,人的脸色要暗沉一些。
那颗痣如她在心魔幻境中所见一致,鲜明无比。
她半晌没答话,也没动静,摇羽一惊一乍地又喊叫起来:“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关云铮像是此刻才回神似的,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因为你有了期待。”
——她回答了摇羽方才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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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跟痛经……不共戴天……[化了]
第112章
关云铮再次昏睡过去不久后, 章存舒带着楚悯三人出发前往江县。
其实只要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表露出一点想要关云铮一同去的想法,关云铮自然能够同行,只不过顾虑到缩地成寸本质也是空间的扭曲, 对她身体的伤势有弊无利, 假若她当真要来,他们便只能乘坐灵舟去了。
再加上她行动不便, 就算到了江县也只能待在灵舟上躺着, 没什么可做的事。
所以几人包括关云铮在内,都默契地没有表露过要让她去的意思。
但其实他们每个人都清楚,关云铮一定很想看看现实中的江县究竟是何种模样,因此准备缩地成寸期间,四人都默契地没说话,避开了这一话题。
刚从幻境出来没过几天, 就体验了一回章存舒带领之下的缩地成寸,叶泯一落地, 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把刚吃下去的饭菜吐出来。
他想吐但吐不出, 面有菜色地问站在一旁云淡风轻的章存舒:“章先生, 缩地成寸都这么难受吗?”
章存舒低头看了他一眼,眉眼一弯,露出个十分缺德的笑来:“并不是全然如此, 只是跟着我缩地成寸要更快些。”
换言之, 空间在同段时间内被扭曲得更为严重,头晕的感觉也就来得更猛烈。
仍旧不了解章存舒本性如何的叶泯被这大尾巴狼一句话噎住了,只能继续扶着一旁的墙缓过这一阵劲头。
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平日里提到师父的话题,云铮都会嘀咕那么几句了,真是辣手摧一切啊。
站在他身侧的谭一筠从乾坤袋里摸出个什么东西, 飞快地递到叶泯鼻子底下,叶泯没防备,倏地吸了一大口,顿时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精神得还能再来两次缩地成寸。
“什么东西?”正如叶泯在幻境中的表现,他对草药是有些研究的,谭一筠递过来的东西像棵草药,但他没见过,药效竟还这么好,不由得有些好奇。
谁料谭一筠也是面有菜色,把手递到自己鼻子下方嗅了嗅才说:“专治我和你这样缩地成寸后晕头转向的,我师父在动身来归墟前给的。”
如今看来,想必他师父作为章先生的好友,对他缩地成寸的习惯深谙于心。
章存舒闻言往谭一筠手心看了眼:“哦,那是你师父早年晕得厉害时自己研究的,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听这话他竟还没少荼毒谭一筠的师父,真是祸害遗千年。
楚悯作为三人中唯一一个对缩地成寸无甚不良反应的人,始终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几人的对话,听到这会儿忍不住说道:“章先生和谭兄的师父……实在是很有发明创造的潜质。”
一个因为记不住需要背诵的卷册,研究出了能速记的扇子;一个因为晕缩地成寸研究出了能削减作用的……这是个什么东西?算了,概括不出。
四人缩地成寸抵达之处是个窄小的巷子,与幻境中的众多巷道几乎没什么不同,看来章存舒在布设幻境前对江县多有观察。
闲话说到这,被三位弟子各自蛐蛐的章存舒带着三人往外走,边走边说道:“如今江县的局势不太平,柳相在此大刀阔斧地改||革,触了某些人的霉头,我们先去与柳相会合,共同商议日后的安排,之后再做打算。”
楚悯跟在章存舒身后,问出了她始终关心的问题——自然,也是关云铮关心的问题:“先生,幻境中的陆大人,确有其人吗?”
章存舒无端笑了起来,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这话这时候问正好。”他停下了脚步,“自然确有其人,只是并非幻境中那样的性格。”
谭一筠同叶泯一起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道:“我们初次进入幻境时见到的陆大人,以及幻境破灭前见到的陆大人,应该才是真正的陆大人吧?”
章存舒挑起一侧的眉:“聪明。”
四人正站在将要没入大路的巷口,章存舒话音刚落,大路那边就探出一人来,恰好长了张四人都认识的脸。
——正是方才被谈论的陆识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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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大人接了消息,知道你们要来,正好这时候闲着,我就过来看看,正好听见你们在……”陆识微带着他们在大路上走了一段,又拐进一条小巷,在一处房屋门前停住脚步,替他们推开门,“谈幻境中的事。”
叶泯还没从关云铮那习得蛐蛐人被当面抓包的事件处理经验,闻言有些不自然道:“嗯……”
陆识微相当善解人意地朝三位少年一笑:“幻境之事我听柳大人说了,里头那位‘陆大人’,应当更像柳大人一些?”
谭一筠和叶泯没见过柳卿知,听了这话正尝试着将幻境中“陆识微”的形象总结一番,以对应上那个素未谋面之人,忽然听见院内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到了?”
陆识微欢快地答道:“到了!”
楚悯莫名想起些什么,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那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柳大人这才从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走了出来,一露面就对着章存舒说道:“你信中提及的道观,我去查探过了。”
章存舒在院中桌边坐下,喝了口自上次来到江县便成了“熟人”的苦茶:“如何?”
柳卿知招呼三位少年坐下:“这茶太苦了,让你们章先生喝就行了。这一壶是前几日得来的荷叶茶,兴许要不苦一些。”
谭一筠和叶泯听了这话尤在拘谨,楚悯已经率先端起茶盏尝了一口那荷叶茶,品出了熟悉的味道,疑惑道:“嗯?是闻师兄家中农庄产的荷叶茶?”
陆识微点点头:“他说江县的茶叶太苦了,还说日后要让他大哥同江县做些粮食茶叶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