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大多辟谷,地牢中虽无食无水,修士却也能苟活个几日皆不成问题。那将他们关入地牢的人究竟是想做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让他们在地牢中虚耗光阴,好……拖延时间?
这帮人究竟要在仙门大比这样的紧张时刻做什么,竟还要将修士们软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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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话的混球被禁了言,巡视队伍中的几人先后上前架住他,随后其中一人在脚下丢了一个什么法器,几人的身影便倏地一下消失了。
闹事的被抓,另一个受害者昏倒,围观者没了热闹可看,自然就渐次散去了。
唯有茶摊摊主被关云铮吓了一跳,还在焦灼地想对她施以救助。
那姓谭的等众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才走过来,在昏倒的关云铮身前蹲下,对摊主低声道:“婶子莫担心,这位姑娘并无大碍。”他把目光投向关云铮,“你说是吧,姑娘?”
方才还昏得死死的人缓缓睁开眼,神色清明地坐了起来,先用带着些安抚意味的眼神看了摊主一眼,这才端着客气的口吻对着姓谭的说道:“多谢阁下解围,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我看姑娘你的障眼法施展得尤为精彩,不像是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模样。”姓谭的笑着说道。
关云铮抬起右手,只见方才还鲜血如注的右手又只剩下了一道细小的口子,此刻血竟已凝固多时了。她转向摊主,关切道:“吓着您了吧?”
摊主连忙摆了摆手:“你没事就好,我没那么容易被吓着,倒是这障眼法竟骗过了方才诸多修士……”
“障眼法要想做得天衣无缝,对手的境界才是关键,若是比你高的境界,什么障眼法都不管用,毕竟那只是低劣之人的遮羞布;若是比你低的境界……姑娘,好在今日值守巡视的是外门弟子,修为不高,否则你就得露馅了。”姓谭的展开了他手中的扇子,半张脸掩在扇面之后,只露出一双揶揄的眼睛。
关云铮对他没有对摊主的好脸色,虽然看着依旧很有些礼貌,但眉目间总流露出些许不耐烦来:“多谢阁下为我遮掩,这点小伤就不劳烦阁下带我去救治,先告辞了。”
她起身要走,姓谭的将手中扇子往她身前一拦:“姑娘应当也是来参加仙门大比的?”
关云铮没好气,索性也不装了:“我总归还有随意行走的自由吧,难不成你要把我押回去?”
姓谭的对她笑了笑:“是我唐突了,”他忽然正色,收起了手中那把显得他颇为纨绔的折扇,“谭一筠,翠屏山内门弟子,为免此次仙门大比中混入居心不良之人,特下山前来暗中寻访调查。”
茶摊摊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面前的姑娘似乎失去了这场谈话中的优势,这话好像在暗指姑娘是“居心不良之人”似的。
摊主开了几年茶摊,没少因为自己的妇人身份遇到过闹事的地痞流氓。好些男人总觉得看得上别人,开口搭话是恩赐,若是得不到满意的回应便会受挫,当下变脸动手的更是不胜枚举。她见得多了,自然见到这种情景便下意识提高警惕,故而她并不觉得这姑娘方才做的有什么不对。
再说了,这什么姓谭的内门弟子方才不也说了,那混球右手始终有拔剑的意思,足以见得若是姑娘不先动手,怕是之后要受更严重的伤。
出门在外,这点手段只是自保而已,怎么就算“居心不良”了?
摊主本就站在关云铮身前,想到这再按捺不住,越出一步就要与谭一筠理论,被始终站在她身侧的关云铮伸手拉住了:“你的意思是,那厮向我搭话,确实另有原因?”
摊主愣住了,感觉自己方才仿佛不在此处,不然怎么忽然听不懂了呢?
关云铮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既如此,我便随你走一趟,谢谢您,您家的茶不错,有机会我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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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孤身而来?”楚悯看向一旁的叶泯。
叶泯盯着夜明珠微弱的光亮出神:“倒不是,我是同我兄长一道来的,只是……那时走散了。”
楚悯神色平淡:“令你二人走散之事,可与你身处此地有关?”
叶泯一愣,后知后觉地思索起自己被押到此处的经过,除却一些残缺不全的记忆片段,再往前……便只有他四处流窜,碰上了翠屏山长老一事了。
他把自己这些记忆如实相告,楚悯听完后过了片刻才说:“那时他们在说什么?”
叶泯怀疑自己的脑子被人动了手脚,此刻死活回忆不起那时的细节,只知道几位长老的眼神有些怪异,而他又很快失去了意识。
楚悯一脸平静地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哦,做坏事的时候被你发现了。”
叶泯险些被自己的唾沫呛死,哽了好半晌才说:“楚姑娘此话何意?”
楚悯语气平淡:“还有什么别的可能?总不能是看你孤身在外怕你受凉,将你送到这地牢之中取暖吧?”
楚悯轻笑了一声,将从那刺木上掰下来的枝条递给他:“这鬼地方能暖吗?”
叶泯失语,片刻后又问:“那依楚姑娘的看法,他们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谁料楚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我没看法。”
差点把叶泯哽得呕血后,她又语气平静地说道:“此地绝不仅仅是个寻常的地牢,一定还布设了锁灵阵这样的阵法,否则也无法解释为何我的卦阵总是起卦失败,卜不出卦象。听闻翠屏山阵修遍地,看来果真名不虚传。”
“锁灵阵?”叶泯愣住了,“就算我真在无意间成了他们做腌臜事的见证,他们狗急跳墙要灭口,也用不上锁灵阵吧?都把我敲晕了,直接把我杀了不就得了?”
他倒是心态好,只是楚悯的情绪依旧很寡淡,看不出是喜是悲。
“还用得上你,但又不得不防备你,所以先将你锁着。”楚悯状似随口说道。
叶泯简直出离愤怒了:“这话听起来我像一头待宰的猪。”
楚悯沉默了片刻:“还真是挺像的。”
叶泯:“……”
他沉默着忽然意识到不对,疑惑道:“我撞破他们作恶被抓也就罢了,为何你也被抓进来了?当时我记得……你只是个路过的?”
楚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思忖了一息自己为什么要把夜明珠递给这个不需要光的人:“你难道没发现我们的校服是一样的吗?我自然是他们眼中,你的同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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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翠屏山下城中出现了一类丹药,专向修道之人提供,号称功效一日千里,能在短期内拔高一大截修为,甚至没有反噬。”谭一筠边走边说道 。
关云铮平静地眨了眨眼:哇哦,好厉害,经典诈骗手段。
“你们在追查丹药的来源?”她随口问道。
“我顺着几处兜售的点位查找了一番,发觉方才与你搭话之人近期买了许多丹药自行服用,便……跟踪了他一番,也就遇到了你。”谭一筠坦诚道。
果然。
“所以方才若是我不出手,你也早晚会出手是吧?”关云铮倍感无语,有种自己折腾一通,到头来原来是在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更别说这个他人她还暂时不想牵扯上。
她压根不想参与那仙门大比,目前连自己为何在此都没搞明白,还打算观察一番再做决定,现在好了,被拉上贼船了。
谭一筠像是对他人眼中的幽怨有抗性似的,视若无睹道:“姑娘此言差矣,若是没有姑娘当机立断的果决行为,那人也早就逃了,我便无从追拿幕后之人了。”
他一转话锋:“不过我有一事十分好奇,不知姑娘可能为我解惑?”
不知方才搭讪时一直想拔剑的那人是什么心境,总之此刻的她是真的有点想拔剑了,还没见过这么话痨的人:“放。”
谭一筠丝毫没有因她话里之意生气,坦然说道:“你是如何知道那人不对劲的?”
“日头这样烈,他靠近我时那瞳孔却不曾在光下收缩,甚至我将瓷片逼近他眼睛时也不见缩小;风很凉爽,他却在凉风中大汗不止,双颊涨红;你说他右手始终在剑柄上逡巡不去,似欲拔剑却未拔剑,是因为他浑身肌肉发僵,动作迟缓。”关云铮也没想过自己能见到这么符合课本知识的临床指征,不由轻声感叹了一句,“太标准了,绝对是嗑了。”
“嗑了?”谭一筠不解,“你的意思是服用了丹药?”
关云铮随意地点点头:“差不多吧,我看比寻常丹药更毒些。”
至于“宣传语”里说的“没有反噬”……如果兴||奋||剂、毒||品之流的副作用也不算反噬的话,那就没有吧,听他们瞎扯好了。
“既如此,我得加快调查的进程了,此事决计不可再耽搁,劳烦姑娘随我走一趟,去我门中探讨。”谭一筠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