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一筠一脸看穿一切的了然:“估计图纸上是一回事, 你所说的又是另一回事吧?”
关云铮微笑:“就你懂。”
谭一筠摇着子不语笑了声。
“虽然我知道你只是习惯了,但现在我们在山下, 没有护山大阵,你不冷?”关云铮默然看着他摇扇子, 片刻之后还是没忍住这样发问。
以前看古装剧的时候, 关云铮就不能理解一年到头舞折扇的,结果穿到古代,自己身边竟然还真有一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 搞得她都要开始怀疑这种老生常谈的剧情是不是“艺术来源于生活”了。
谭一筠大梦初醒似的收起子不语:“忘了不在山中了。”
叶泯叹为观止:“那您这一路在想些什么呢?忘性够大的啊。”
谭一筠惟妙惟肖地模仿了关云铮方才的语气:“就你有嘴。”
四人说笑间抵达了归属闻家的农庄, 正好碰见眼熟的农户推着一车瓜果蔬菜,从小路那头走来。
农户显然也认出了关云铮和楚悯,脸上流露出喜色:“两位姑娘来得巧,我正打算把这些送去山上呢。”
平日送菜大概都是关云铮对她笑笑,又伸手从乾坤袋里摸出上次下山时闻越塞给她的传音符, 用灵气激发后对着那头说道:“师兄,农庄要给我们送菜,你问问师父怎么收?”
闻越给她的这枚传音符能够即时通讯,另一边的回讯来得很快:“菜?我记得师父先前有个阵法来着……”
“阵法?”关云铮回头看了眼正在跟农户交谈的楚悯,又下意识看了眼谭一筠,“寻常的传送阵法吗?”
闻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声音忽远忽近的:“差不多?”
关云铮自己倒是有许多空闲,但农户指不定正忙着,这会儿也是抽出时间来送这些东西,经不住这样耗时间,于是只能一面挂着通讯,一面走到楚悯身边和农户解释。一时间几乎生出自己其实仍在21世纪,传音符是小灵通的错觉。
农户听了解释自然应下,加上手头确实有好些农活要忙,马不停蹄地又沿着来时的方向回去了。
“寻常传送阵的话,你应该也能解决?”关云铮这才扭头看向身后的谭一筠。
被她无端寄予厚望的人顿时面色复杂:“这么看得起我?”谭一筠只好对着一车东西开始布阵,“那边的传送阵在哪?”
闻越像是终于找着了,拿起传音符回答了一个位置。
谭一筠应声,将合拢的子不语随手插在腰间,专心布置起阵法来。
片刻之后,阵法的光逐渐将推车笼罩,上面的货物很快消失在四人的视线里。
关云铮拿着传音符问对面:“收到了?”
闻越那边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动静:“收到了,就是我险些被这瓦罐里的牛乳泼一脸。”
关云铮点点头:“反正泼了洒了,就从你那份奶茶里扣。”
另一边的闻越:“?”
目的达成,关云铮懒得再多说,同闻越打过招呼后,随手又将传音符塞回了乾坤袋里:“走了,我们蹭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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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物虽多,但计算起来,传送难度还没有之前在江县幻境中传送我们几人时大。”谭一筠正仔细品鉴农户端上来的粗粮窝窝头,“凡是承载、运送这一类的法阵或法器,多半都有这样的规矩,活物比死物所需的更多。”
关云铮正想说这跟乾坤袋的规则挺像的,忽然又想起乾坤袋计较的是“有形与无形之物”,倒不能完全等同于活物与死物,又默默把话就着窝窝头咽了下去。
窝窝头是用粗粮制作的,口感粗粝扎实,饱腹感强烈。农户们正准备给他们四人的晚饭,怕耽搁久了让他们挨饿,才给每人端了两个窝窝头上来,因着也担心他们吃太多被占了肚子不好克化,每人只有两个,没有更多。
关云铮掰一块吃一块,开口说话时脸向着叶泯:“接下来这十几日你打算怎么办?”
窝窝头干得噎人,叶泯正自给自足地倒水喝,闻言茫然道:“什么怎么办?不是照常教习?”
楚悯解释道:“云崽的意思应当是,你想不想学剑,亦或是学些别的?”
关云铮点了点头,在被噎得直想翻白眼的感受中对她竖起大拇指。
楚悯又补充道:“毕竟我跟随苏修士学乐器,谭一筠大概会跟随章先生学阵法,你呢?想学什么?”
坦白说,这件事叶泯并不曾仔细想过,他并不擅长音律,在音修一道上也没有太多天赋,虽然手头有件乐器,但也很少用到,尚未形成对决中使用乐器辅助的思维。
至于体术,似乎也就勉强比几乎不练武的楚悯好些,剑他没怎么练过,鞭子用得也只是稀松平常,没到可以用作武器的地步。
本就干涩的窝窝头忽然变得更为难以下咽,叶泯停下了倒水的动作:“是啊,我该学什么呢?”
农户们动作很快,还没等他们聊出点头绪,第一道菜已经上来了,看不出究竟是什么的绿叶菜,水灵得仿佛刚喝过一场露水就被端上桌了,碟底触到桌面的瞬间便散发出一阵清香。
关云铮接过农户递过来的碗筷,顺手分发出去后才说:“如果不知道学什么,不如想想遇事时,你第一反应会用什么?”
第一反应……
关云铮像是随口一提:“我记得在幻境中,你脱手甩出符咒的动作很是果决,不如试试学符咒?”
叶泯一愣。
那些在他人眼中十分明显的下意识动作,本人是很难察觉到的。此刻经关云铮状似不经意地点出后,叶泯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来到归墟之后,遇事时自己的第一反应似乎确实都是拿出符咒,即使只是一些非常低阶的符咒,譬如让灵犀恢复原型大小的缩放咒,能放出火焰的燃焰咒。
正如楚悯遇事总是先卜一卦,谭一筠总是拿过子不语布阵,而关云铮会立刻拔剑一样,下意识的动作正好说明了一个人的天赋所在,或者更准确地说……
菜还没上齐,关云铮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筷子:“其实符咒倒未必是你的天赋所在,符咒之于你,可能只是一个舒适圈。”
“舒适圈?”这不是多难理解的词汇,叶泯重复一遍后便大致明白了,“顺心而为的话……似乎确实可以称作舒适圈。”
虽然总有人提倡要“走出舒适圈”,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舒适圈并非能做得更好却不去尝试的堕落,而是窒息生活中难得的避风港,能找到自己的避风港已实属不易,为什么非得出去承受风浪呢?避风港之外又不是没有被风浪拍打的机会了,何必多折磨自己几遍?
强迫自己去过不想要的生活,最终只会抓紧机会在一切应该或不应该的时候真正地“堕落”。
摆烂一学期,只靠考前最后两天预习蓝皮书的关云铮如是想道。
对自己施行奖励制度是人之常情,学得累了就会玩得更狠,然而玩的时候多半就想不起学习了,这件事最终只会发展成恶性循环。
关云铮好不容易摆脱这样的恶性循环,现在只想在有兴致的时候练剑,不想学的时候摆烂,劳逸结合,反而能让她对练剑这件事保持期待。
她同样不想看到同伴陷入恶性循环,于是正色起来,拍了拍叶泯的肩膀:“你这么年轻,多的是机会慢慢试,看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修什么道,你的家人尚且没有逼你做决定,不用急于这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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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听进了关云铮的话,也可能是叶泯本就心里有数,那日从农庄回到归墟后,他便去找了褚老,告知了自己想要跟随褚老学习符咒的想法。
原本独自承受褚老拍打的闻越简直喜不自胜,当即拍着胸口表示有了同伴之后自己的符咒水平必能一日千里,让褚老务必收下这个徒弟,把褚老烦得抄着竹简又追了他半个学堂。
褚鹤贤把竹简砸出去,没管“哎哟”叫唤的闻越,看向叶泯:“平日教过的那些符咒,学得如何了?”
叶泯偷偷在校服衣角擦掉自己手心的汗:“褚先生想如何考核?”
褚鹤贤思忖片刻,报出了一串符咒名:“你按序画好,之后我来查看是否具备效用。”
叶泯翻找了一番自己带着的符咒练习纸,从中挑出褚老刚才点明的几个符咒:“多久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