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的是……泯?我的名字?”叶泯辨认了一会儿才说道。
章存舒点点头,抬手收回了自己的灵气。
那蛐蛐重获自由,发觉自己竟然停在人的掌心,“大惊失色”之下一蹬后腿蹦下了石桌,张开翅膀飞走了。
关云铮在它张开翅膀的一瞬间忍不住回想了一番自己的房门有没有关严。
没办法,对于一些会飞昆虫的恐惧是扎根于血脉里的。
“这类活物能做的有限,若是能驱动更大些的,能做的事也更多。”蛐蛐跑了,章存舒将那盒子随手盖上,又塞回了乾坤袋里。
本该接着讨论傀儡术,关云铮的思绪却忽地走了个岔:师父的乾坤袋里会有多少“幼时旧友”送的东西呢?
上次除夕夜里去朝安,师父只字不提自己在朝安的家,是因为父母家人已经不在世上了,还是……有什么不想提及的龃龉?
但他吃穿用度仍旧十分阔绰,家境想必不曾落败,如今的章家又是谁在统理?
那个木盒的开启就像是师父的过去漏出了一道微小的缝隙,只是她才回过神,那道缝隙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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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术不是什么一日即成的简单术法,章存舒说完了好消息,又教完了符文和灵气的灌输,自觉已经仁至义尽,端着茶杯溜走,尥蹶子不干了。
叶泯学得晕头转向,刚想休息,又被一旁等候已久的褚老薅走,继续传他符咒知识,一张脸顿时皱成了苦瓜,不敢怒也不敢言。
侥幸逃过一劫的另外三人连忙起身躲回了关云铮的小院,坐下后又催促着,让楚悯拿出月下逢来观赏。
“要如何实现两种形态之间的转换?”谭一筠问道。
“随心而动?”关云铮凑近了点,想看清楚变幻的过程。
楚悯点点头,伸出手来在弓弦上轻轻抚过。
只见那弦月状的弓身流水般地拉直变长,弓弦也随之变化,几息之后,那弓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变回了琴的模样。
近距离目睹了大变活琴,关云铮忍不住喃喃:“精彩。”
虽然早有准备,但谭一筠也看呆了:“鹧鸪山的新生乐器都这么玄妙?”
那叶泯的陶埙怎么看起来灰扑扑的,平时吹个曲子都仿佛漏音?
“或许与我金丹期的修为也有些联系?”楚悯不甚确定地说道,“结了丹之后,体内灵气的流转比往日快了许多,与外界灵气的互通也变得更畅通无阻了,大概仍需有足够多的灵气供给,才能实现这样的转变吧?”
倒也是,不推一把,小球只会在摩擦力足够大的坡上待着,重力势能再多,也不会转变成动力势能的。
关云铮以不入流的物理水平做了个比喻,反正牛顿已经作古了,她已经穿越了,乱说也没人会纠正。
“箭只能是具象化的‘律’?‘律’真的有杀伤力?”谭一筠又问道。
“要看是什么的‘律’。”楚悯抬手在空中抓了一把,月下逢随即倾泻出一段乐声,“东风和北风就是不同的‘律’,东风和缓,北风便萧瑟,风若夹着雪,未尝不能将人的脸割出血痕。”
“这下真是六边形战士了。”关云铮肃然道。
“六边形战士?”谭一筠和楚悯发出异口同声的疑惑。
“小悯如今既能在我们后方提供助力,也能为我们指点战局,甚至还能借‘律’发起攻击,简直面面俱到,怎么不算六边形战士?”关云铮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
“我体术不行,剑术也稀松平常,术法、符咒、阵法也只算是勉强过得去,照你的说法顶多算个两边形战士,哪里来的六边?”楚悯认真地数了数自己的长处与短处。
关云铮忍俊不禁,抬手在石桌上画了两道线:“平直的两条线如何能成形状?没有两边形这种形状,你也不是只有两处特长,你既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便有许多闪光的面,就算体术这些都不精通,也多的是时间来提升,迟早变成真正的六边形战士。”
谭一筠也点点头:“小悯是我们四人中进步最大的,也是最通透的,体术这些定然难不倒你。就算日后真的力有不逮,也有我们在。”
他难得不扯些花里胡哨的字眼,朴实地说了一回话,关云铮忍不住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以后就这么说人话。”
楚悯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逗笑:“别说我了,说说你们吧,有感觉到结丹的征兆吗?”
关云铮不甚在意地摇摇头:“没发热,没灵气流动,没境界不稳,应当还早着。”
这样也好,要是当真进步突飞猛进,她这根眼中钉就该往更多人心里扎了,毕竟山上这帮弟子未必都是好人。
虽然她不怎么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但会暗中使绊子的小人……还是不得不防备的。
谭一筠也如实说道:“其实我也不甚明白什么样的征兆算是结丹的征兆,大概也同云铮一样,还没到时候吧。”
他已经不再计较自己虚长的一岁,天赋一事上输给别人又不可悲,再说了小悯光是勤勉这一点,就能把他甩出好几条街,结出金丹是实至名归。
至于他,就争取……这两年能结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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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逢雨大约是心情真的很好,从山下回来时还给几位小辈都带了平日爱吃的点心,每个人的口味都没记错。
她没立刻回自己的住处,而是来关云铮和楚悯的院子待了一会儿,看了看月下逢的变化,点评道:“与我想的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关云铮不太明白她具体指的什么,好奇道:“什么时候?”
苏逢雨说话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直白道:“能将‘律’化为己用,说明小悯已经到了通幽境了,下一步便是无相境。”
关云铮倒是还记得音修的三个境界,闻言眼睛都亮了:“破妄和通幽之间相隔这么短,是因为小悯在音修一道上大有进益?”
毕竟音修总共才三个大境界,小悯不久前才破妄,如今便通幽,跨出去了一大步,比她筑基到金丹的进步大多了。
苏逢雨颔首:“接下来通幽境会反过来助力你修为的提升,需增加每日凝神静气的时间,温养金丹,大约再过不到半年,就能抵达元婴期。”
元婴!
楚悯见关云铮的神情比自己还要兴奋,忍俊不禁:“修为一事不必急于求成,顺其自然吧。”
苏逢雨早年间为了摆脱家族掌控,很是拼命地修炼了几年,说是险些走火入魔也不为过。后来翅膀硬了脱离苏家,步调便骤然放缓下来,遇到小辈也不怎么苛求了。
她神色平淡地“嗯”了声:“都随你,平日功课本也足够了,确实不必急于一时。”
虽然苏逢雨偶尔会有言辞尖锐的时刻,但也不是个每日上赶着扎人的锥子性格,关云铮对于她这样的态度并不奇怪。但无端地,她感觉苏逢雨的身上似乎确实发生了一点变化,好像经历了什么事,对某些事的态度转变了似的。
苏逢雨对她的视线若有所觉,又将目光转向她:“怎么,有话要说?”
关云铮觉得没必要在苏逢雨面前半遮半掩,索性坦言:“您去山下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逢雨眉尾挑了挑:“猜的?”
“猜的。”关云铮点点头。
苏逢雨却不大相信似的笑了笑,不过没同她往深处计较,转而说道:“我去的不是镜溪。”
“那是去了哪?”楚悯疑惑。
“去了趟朝安。”苏逢雨给自己倒了盏茶,“同苍韫桢许久未见,昨日她忽然传信,让我闲暇时去找她叙叙旧。”
苍韫桢?原来她们许久未见了?之前女帝提起两人相识的时候,好像完全没听出来。
“我与苍韫桢年少时相识,有许多意见相左,见面就得吵,倒是一直有联络。”苏逢雨喝了口茶,皱眉道,“这什么茶?”
关云铮笑嘻嘻的:“奶茶。”
苏逢雨又品了品:“奇怪的味道……倒是不难喝。”
被新奇品种打了个岔,她回过神来接着说道:“在苍韫桢看来,纵使全天下的男人全都死光了,这世道也不会变好。”她似乎是笑了一声,“我年少时就是那个盼着全天下的男人全死光的。”
唔,可以理解。21世纪也有很多像您一样的。关云铮不着边际地想。
“那时我问她想要什么,她说她要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大概是奶茶越喝越上头,她又给自己倒了一盏,“她不关心男人究竟是死是活,固然很多问题都是男人造成的,但追究此事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她要推翻这一切,必先夺取皇位,这样她的言语才会有人听从,才能一呼百应,万民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