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来又精修了一阵子锁灵阵,方才叶泯急着安慰我,可能忘了这一茬——锁灵阵其实并不能使一个人的灵消失,只是暂时将灵封存在一个人体内,相当于给一扇门上了一把只有布阵之人有钥匙的锁,布阵之人不将阵法解开,灵就永远无法突破这扇门,但它仍在门之后。”关云铮闭着眼说道。
摇羽悬浮在她身侧:“所以此地阵法并非锁灵阵?”
“小悯的灵会消失,大概与此地阵法并无关联,因为话痨硬闯阵法,至今灵仍在示踪可追踪范围内。”至于叶泯推断的结界,倒是有可能让灵“消失”,但鉴于结界是一种十分唯心的存在,又非常考验布下结界之人的修为,故而灵的存在往往不能被完全抹除,而是会变得有些飘忽不定——毕竟在打开盒子之前,没人知道里面的猫是不是活着的。
与薛定谔的猫同理,在解开结界之前,对于看不到结界的人而言,没人知道结界究竟在何处,示踪也就无法探知清晰“灵”的去向,故而如果真是结界,示踪不会直接一头栽下,定会在空中扭曲舞动好一番光景。
知晓这一点后,入口的这处迷阵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关云铮确认了一番,发觉传音符另一边当真没法传来任何动静,而新的示踪又明确显示谭一筠的灵尚未消失后,果断抬手,用平日里与任嵩华对打的架势,朝身后阵法的入口劈了一刀。
如果不是几刀过后,空中传来了明显的破裂声,关云铮会觉得自己这样挥舞横刀的样子像是在做无实物表演,还是比较滑稽、相当无能狂怒的那一种。
摇羽自然也听到了那动静:“这阵法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看不分明却有实体?”
关云铮随口答:“谁知道呢,玻璃迷宫吧。”
摇羽一头雾水:“玻璃?”
关云铮只答了那么一句,而后一直在心无旁骛地朝同一个方向劈,坚信自己能水滴石穿般地不懈努力着。
“云铮?”传音符里传来叶泯断断续续的声音,“我好像能听见你那边的声音了,看来我的攻势起效了?”
关云铮偏过头,对着掖在衣领里的传音符答话:“我也能听见你的了,这阵法能用蛮力破开,看来只是故布疑阵,也不知道是话痨下意识想多了,还是他和我们遇上的不是同一个阵法。”
话虽这么说,其实关云铮和叶泯都清楚,谭一筠大概率遇上的是另外一个。
因为关云铮进入阵法后没有看到任何前人留下的痕迹,谭一筠也绝非那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类型,恰恰相反,他非常懂得及时收敛自己的思绪,时刻警惕,不让自己往更深沉的地方滑落。
思想是一种毒||药,剂量越大,毒性越强,轻微的情况下会让人产生幻觉,严重时致死。
可能这个阵法也是一种唯心的存在,在关云铮把它当做玻璃笼子后,打碎的瞬间,她似乎真的听见了玻璃炸裂的声音。
而后她从破开的缝隙里看到了朝此处狂奔而来的叶泯:“你没事吧云铮?!”
关云铮收起刀,又将仍在喋喋不休的摇羽收回剑鞘:“还行,吐了口血,没大问题。”
叶泯失语片刻:“你也不能因为这是幻境,就觉得吐血是小事吧。”
关云铮充耳不闻地装傻。
叶泯拗不过她,正要对这个话题屈服,说些别的,就见关云铮探出脑袋,往阵法外看了看。
“哇哦。”关云铮收回脑袋,“你的符咒还够吗?我看外面全是你符咒轰出来的痕迹,比我内面的还惨烈。”
叶泯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块墨锭,又摸出一沓空白的符纸:“不够我就现场画。”
出现了,仗着有隙影什么都往乾坤袋里塞的奇人。
奇人关云铮心说。
两人说完缓解气氛的没营养话题,一同收拾心情往荒村里面走。
“我方才情急之下想岔了,灵会消失理应与这阵法没什么关系,锁灵阵和结界也不能完全让灵消失,所以应该有别的因素在影响。”叶泯说道。
关云铮点了点头,一面走,一面提高警惕扫视着周围。
荒村中全无人烟,唯有的一点动静便是风拂过地上和屋檐枯草的沙沙声。所幸此处窄巷不多,不然风声在窄巷中流窜,容易变得凄厉无比,听起来与哀嚎无异。
两人往里走了好一阵,都没发现任何异常,直到拐过一处路口,两人身上的传音符里忽然同时传出了谭一筠的声音:“你们进来了?”
叶泯一把抽出衣襟中的传音符:“你在哪?”
谭一筠似乎刚结束了一场恶战,喘得很厉害:“我方才听不见传音符里的声音,便用示踪追寻踪迹,发觉你们忽然之间离我很近,料想是强行破了阵法进来了。”他解释完自己的情况,又回答叶泯的问题,“示踪能正常运作,跟着它走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鬼地方,但我已经找到小悯了。”
关云铮和叶泯一同脱口道:“小悯怎么样了?”
谭一筠低低地咳了几声:“我没法靠近,看不出她状态如何,但我隐约有个猜测,关于小悯的灵为何会消失。”
“为什么?”叶泯追问道。
两人发问的间隙也没忘了跟着示踪的指引疾步走着,谭一筠的喘气声越来越重:“不是锁灵阵,也不是结界,我猜你们也想到了这两种可能。”
他听起来更像是受了伤,关云铮皱了皱眉,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些。
“小悯应当是中了傀儡术。”谭一筠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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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连滚带爬地赶出四千字……然后我去统计一下这段时间的加更,要是明天手感好大概能发出来,不能就照常……总之感谢追更的读者能包容这个懒菇[可怜]
第170章
“傀儡术?!”饶是对幻境的坑人程度有所预料, 关云铮和叶泯也还是没忍住发出一阵低呼。
但要说往死里坑……好像也没到那份儿上,毕竟章存舒又在“泄题式教育”了,傀儡术不正好是前些日子他抓着谭一筠, 给后者开的小灶吗?
被开过小灶的谭一筠在传音符那边抽了一口气:“你们应当快到了, 我在一处破屋里,门口有道破了洞的篱笆, 来时能看见。”
他说话的声音几乎成了气声:“等……你们来了再说。”
这还有什么是听不出来的, 关云铮和叶泯对视一眼,心知谭一筠一定是受了伤,恨不能肩后生出两翼,就这么飞过这段距离。
好在示踪的指引无比精确,成功将两人引到了破屋之前。
关云铮四下环顾,确认无人在附近后, 又布了个简易的防御阵法在入门的必经之路上,跟叶泯一前一后推开门进了破屋。
谭一筠几乎是形容狼狈地蜷缩在窗下一角, 乍一看有些像是江县幻境中的那个小男孩。
关云铮朝他走过去的这几步里就把乾坤袋里所有的药瓶掏了出来:“受了什么伤,凌师伯给的药服用了吗?感觉如何?”
谭一筠蹭着墙点了点头:“药已经服下了, 但是外伤……”蹭动间大概又扯到了伤口, 他疼得一皱眉,“我实在没有力气包扎。”
虽然他的伤口不在什么没法见人的位置,但劳动姑娘肯定是不行的, 他的目光落在一脸担忧的叶泯身上:“只好劳烦你了。”
关云铮退开半步让出空间, 叶泯叹了口气,从乾坤袋里翻出包扎所需的纱布。他靠近时谭一筠自觉摊开一直捂着腰腹的手,只见他五指间尽是鲜血,衣裳被血染红,竟一时看不出破口的模样。
但当叶泯拿着纱布半跪下来时, 他一眼就识出了伤口的形状:“有人在用傀儡术驱使猛兽?”
只见谭一筠的腰腹处,布料赫然被兽爪撕扯出了几道划痕,布条碎裂成几段,藕断丝连地缀在余下的布料上。
谭一筠先是被叶泯无情地撒了半瓶愈合伤口的药粉,紧接着又被他包扎时的动作紧得眼前一阵发黑,没忍住哼笑了声:“你是要谋杀我吗叶兄?”
他一笑便又觉出疼痛,一痛便苦了一张脸,一时脸色悲喜交加,不像被猛兽挠伤了腰腹,更像是被打伤了脑子。
这异彩纷呈的脸色看得叶泯一时失语,他默不作声地将一卷纱布全部裹缠上去,见没有新的血色沁出,这才收手:“我现在杀你还用得着谋?”
喘气都喘不利索了。
谭一筠搭着叶泯的肩往墙上蹭了一段,将自己从蜷缩的状态勉力展开:“小悯应当是入幻境后没多久便中了圈套,不知是章先生的算计,还是其他人别有用心的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