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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凝脂_梅燃【完结】(46)

  他们都跪了,绪廷光想自己虽然是长辈,但天子面前无长幼,便急忙也行礼,待要请罪,却发现自己实则无罪呀!

  疑惑之余,只好稍事修辞,道了一句自家“教女无方”,“累得陛下受惊了。”

  萧洛陵的目光落在绪瑶琚身上,“朕的确说过,追情逐爱并非是罪过,却未曾说过,谁都可以对朕初年设下的太医署暗度陈仓,勾.引署内女弟子,若尽皆如此,朕设立女学初衷何在?你说卞舟无罪?”

  天子语气平常,实在教人揣摩不透喜怒好恶。

  “卞舟引诱之人,是你的亲妹妹,你只因仰慕于他,就连绪四也可以不顾了,如此着急欲替他脱罪?若他并非是存心诱惑斋内女弟子,那便是绪四与他两情相悦了,是这样么?”

  绪瑶琚连忙摇头,“不!不,四妹妹曾不止一次对我说过,她除了潜心修学,对男欢女爱并没有任何想法。四妹妹她并不知道此事,信件是我私藏的,与四妹妹无关。”

  萧洛陵本以为,面对生死诱惑,总有人会禁不得将手足同窗出卖,薛艳儿为了活,无凭无据指认绪芳初,萧洛陵以为绪瑶琚亦会如此,同父异母的姐妹,本就不同同胞姐妹亲密,何况绪四自小养在云州。

  绪瑶琚对妹妹的维护,反倒令他多了几分赞许。

  “你们说的那封信,何在?”

  这也是卞舟想知道的,既然信不曾送给四娘,那么现在又在哪里?他侧身凝视绪瑶琚。

  信一定还在她的手里。

  绪瑶琚面红耳赤,声音发抖:“信,臣女已私拆,阅后即焚。”

  在四妹妹发现那封信的晚上,她思忖良久,最终还是将它扔进了灯罩,火舌顷刻将信舔舐为灰烬。

  听说信早已毁,卞舟反倒内心安宁了不少。折磨他多日的羞耻、懊悔与煎熬,亦都随着火焰吞噬信纸上的字迹不复存在。

  “如此说来,并非卞舟有罪,令妹也只是混沌不知,绪三娘子打算将此桩罪责一力承担?”

  绪瑶琚不等绪廷光求情,便躬腰稽首,“请陛下降罪臣女,将臣女逐出太医署。”

  *

  绪芳初发觉看得着、听不着,比完全不知梧园的情况更糟糕。

  当她发现绪瑶琚等人下饺子似的往地上跪的时候,她就迫切想要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竟病急乱投医地问起了怀里的幼子:“太子殿下,还有更近的地方么?”

  萧念暄摇头:“没有了。”

  在阿初失望的时候,他扯了下阿初的襟袖,一本正经地告诉着急上火的女医官:“再近一点阿耶会发现的。”

  “……”

  那还是莫要再近了。

  若被天子发现他们偷听他谈话,连太子殿下的尊臀都很可能保不住完好。

  一抹月色悄然爬上屋脊,寒光宛转而下,梧园叶光薿薿,洁净空明得犹如琉璃世界。

  时辰过去了许久,梧园里的人陆续离去,绪廷光携着垂眸敛容始终未曾抬头的女儿走了,卞舟僵持着立了片刻,也掉头离去。

  梧园萧然,花阴弄影,木叶微脱。

  绪芳初诧异地看向亭内饮茶解酒的男子,不知他为何仍在取盏,怔愣间,恍惚看见那人扬起了视线,偏眸,正好往这里看了过来,隔得太远,看不清他脸上神情,绪芳初兀自被吓唬得不轻,心跳失衡地躲起来,捂住胸口看脚边的奶娃娃。

  “太子殿下,你不是说,在这里陛下就看不到的么?”

  萧念暄又没试过,他怎会知道呢,“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阿耶的眼睛很厉害。”

  阿耶有千里眼,无论他在哪里调皮,阿耶总能第一眼看到。

  “阿初,”他甚是无辜地往绪芳初胸口插上一刀,“你被发现了吗?”

  绪芳初有泪不轻弹,欲诉无言。

  萧念暄爬到她身旁矮椅上,绪芳初扶住他后背,怕他掉下栏杆,他趁此机会就钻进了绪芳初怀里,往馨香满体的怀抱拱了拱,抱住她安慰道:“你放心,你把我穿在身上,阿耶就不会重重打你了。”

  绪芳初忍俊不禁:“你才多小一只?我护头不护腚的?他打我屁股怎么办?”

  萧念暄也有办法:“他欺负你哪儿,我就爬到哪儿,总之是我带你来的,阿耶不能打你。可以打我的屁股,总之我不会让他打你的,阿初我要保护你。”

  对朋友,就是要两肋插刀,太子殿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不会辜负好朋友的信任。

  绪芳初叹了一息,亲儿子,哪怕不曾相认也是亲儿子,他待自己可真好啊。

  若是当初没有为了绪家的容华,把他扔给他阿耶,而是她带了他,等天下大定之后在云州做些香药生意,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她几乎有些承认,她羡慕陛下身边有这般可爱贴心的小棉袄了。

  既然被发现了,绪芳初只好赶紧下去请罪,但亭中早已无人,得知陛下并未回到御柳园,而是已经不胜杯杓踅入太极宫,她急忙追了去。

  以前入太极宫,需要天子近旁的内侍引路方能畅通无阻,自从他给了她那块玉佩之后,绪芳初侍疾都无需再由内监通传引路,自己拿了玉牌便可以过门。

  太极殿的殿门禁闭,不知为何,绪芳初以为吃了闭门羹,向值守的礼用打了个招呼,“陛下已经歇下了么?那臣改日再来。”

  礼用虾腰拿手里塵尾扫了扫尘埃,瘦得峭楞楞的脸颊堆起了一丝笑,“绪大人,您进去吧,陛下还未曾歇下。”

  说着便招呼人开门。

  未曾歇下便已关了殿门?

  绪芳初总觉得有不对的地方,但殿门打开,其内灯光炽亮,宛如白昼,并不是想象中的漆黑一片,看来礼用大监并未蒙骗自己,陛下的确还未曾入眠,兴许就是饮酒之后不宜受风。

  她现如今对太极殿已经是熟客,轻车熟路地便踅摸了进门,殿内空寂,彩彻辉煌,滴水之音不住地传入耳膜。

  这殿内除了那方窄窄的铜壶,另有一道声势浩大的击水之音倏然夹杂响起,覆盖了滴漏徐缓伶仃的水声。

  顺水声传来的方向看去,碧色纱绡粼粼,青檀木浮雕莲塘乳鸭图的槅扇眼前架着,隐隐透出内寝净房的旖旎风光。

  那道比她扎的草人还要魁昂雄健的身影,就似被画圣的工笔描边誊于碧纱绡上。

  他的臂膀高举,舀过一瓢水,自两肩上冲刷而下,水花四溅。

  犹如朵朵寄予春信的梅花,绕身而开。

  他的右臂,一遍又一遍地舀过瓢装的凉水,分明活动无碍,他洗澡洗得忘形,似乎也不曾察觉有人来。

  绪芳初怔忡、错愕、惊怒。

  她就说,她都为他按了这么久了,就算手法不精,也不该一点效都不奏,他分明是早已有所好转,可还在演戏,难道就为了借此不断召她侍疾,借机轻薄?

  绪芳初简直火冒三丈,也忘了告辞,就在那儿定定地站着,等人出来。

  萧洛陵擦身之后,下身穿了一条玄青色虎兕纹绸裤,上半身则未着亵衣,披了他平日习惯披的一重淡青银边勾云纹帛衣,他素来畏热,那纱衣清透,轻如鸿羽,显现出底下朦胧姣好的玉体,如梅枝般,清瘦之中窥见一丝风雪里摧折不断的苍峻。

  他刚沐浴完,姿态闲逸地将发冠剔落,散了一头墨玉般的长发,随性地握发而出。

  似乎未曾料到殿内有人,见人是她,萧洛陵唇角轻撩:“怎么,怕朕治你梧园偷窥的罪过,这是来请罪了?”

  他握发寻了软靠落座,“过来坐。”

  绪芳初抿唇,不欲过去,就在原地转了身,面向天子,咬唇道:“臣本不欲偷窥的,臣什么也没听见。”

  “知道,”萧洛陵语气淡淡,“否则你不会主动见朕。想知道,朕是如何处置了你的姐姐?”

  绪芳初点头,“求陛下解惑。”

  他垂目看了眼身侧软靠,再一次提醒:“过来坐。”

  周遭的气息都因这句亲近关切的话变得粘稠起来,绪芳初胸壁内的搏击声似是一声重过一声。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阿耶还告诉她,天子要替她赐婚。

  可她怎么看,陛下也不像是要替她赐婚的模样。

  她既惶惑且郁愤,无法抗拒地屈从牵裙入座。

  他的双目未抬,看向他们之间犹如王母玉簪划下的银河般的距离,冁然:“坐那般远作甚?近前些。”

  绪芳初的臀快要烫红了,这麂皮毡毯铺的大靠真不是谁都能坐的。

  听到他的话,她的后背惊出了微微濡湿,但还是忐忑地寸寸朝他游移过去,慌乱间,恨不得起身逃离,忽觉肩上一重。

  一只大掌压上了她的肩骨,仿佛预知了她的心思,炙热的掌心落在肩胛,绪芳初进退不是,呼吸亦是不得自如,屏息凝神,正要应付,耳畔落入一道沉音:“你觉得,朕将太子养得如何?”

  绪芳初面色微僵,半晌才找回冷静,垂目恭维:“陛下兰心蕙质,将殿下养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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