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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凝脂_梅燃【完结】(92)

  卞舟语气诚挚:“不会,三娘对我……之前,她对我情有独钟,她藏了我的信,其实我早已经不怪她,今天的我只是庆幸姐姐如此厚爱过我。至于四娘你,对我是没有那个意思的,况且这也并非情书,所以你不会的。”

  绪芳初的眼尾轻轻一挑,目光落在他掌心执拗递来的信件上,火漆封缄完好,上有:三娘亲启。

  字迹是陇右豪杰如出一辙的龙飞凤舞,潇洒不羁之中透着一丝难看。

  绪芳初接过了卞舟递来的信,沉沉地呼出一口凉气,“我帮你可以,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卞舟作揖行礼:“知无不言。”

  “陛下打猎时真的受伤了?”想起上回奶团说他阿耶是和卞舟一起出去打猎,想来卞舟是最清楚内情的,绪芳初不大相信对方真的拿身体开刀,“你实话说。不然我不帮你。”

  卞舟却犹疑了,“这”了个开头,便不接下文。

  如此绪芳初便明了,她抽身道:“我去帮你跑腿了。不过我阿姐看了这封信也未必会见你,望卞将军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这回对方接得很快,所以他方才“这”得婉转千回的意思,不言而喻。

  绪芳初揣了信件,回到灵枢斋。

  正下了学,魏紫君坐在床头写药案,绪瑶琚团身挨着梅花小案正烹茶,一面摇扇一面说,要等长安下过第一场雪,取梅花瓣上的细雪煮成茶汤,这茶才叫一个清香怡人。

  猝不及防绪芳初进来了,她身上袭了一缕月光,将怀里藏得极深的信件取出,大大方方地交给绪瑶琚:“阿姐,你看。”

  一见是信,绪瑶琚恍然明白,唇瓣不由地哆嗦了下,乌眸轻仰:“他给你的?”

  绪芳初笑容温煦:“我看卞将军心诚,迫不及待地要当我的姐夫呢,也不知他信里写的是什么,他说不是情书,真不是?我可不信。”

  绪瑶琚的脸颊蹭出彤云,强忍羞意说:“不要紧,你也过来看。我没什么好藏了。”

  绪芳初本来要拒绝,毕竟是私人信件,不方便一同阅览,可魏紫君早已高高兴兴地跳了过去,挨绪瑶琚坐下了,她都去看了,绪芳初干脆也不矜持,三个人就围着不停氤氲出热雾的茶炉,搓着冰凉的六只小手,拆看起信件来。

  这的确不是情书,而是一封情真意切的道歉信。他向她道歉,对她造成了许多困扰,他这段时日要与父亲回乡祭祖,年前不会再返长安。

  卞舟的老家也在扶风,祭祖访亲,这一来一往至少也得有半个月,若是耽搁,一两月也有可能,等他回来,长安的年早过完了。

  这个时候卞舟要走,多少有点儿“你不给我好脸色看我就放弃了不再执着了”的意思。绪芳初一看完信,便马不停蹄地关照阿姐的态度。

  读完信,绪瑶琚紧绷的脊背似是一瞬坍落下来,她攥紧了信纸,眺望窗前的月色,疏疏树影之后,错落的宫室于月光里踊伏,周遭安静得只有风拍向窗棂的飒飒声、火苗舔舐茶壶冒出的噗嗤声音,像是谑笑。

  瞧她,又拿乔一般,他好不容易回头看她,她又将他逼得心灰意冷地走了。

  “三姐姐?”

  绪瑶琚将信收好,强行保持平静,“等我们年考后,便要回家过年节了,确实年假前在太医署也没有几日,应当好好应考才是。我和他本来就没什么缘分,他突然说喜欢我,我也不明白他看上了我哪点儿,既然都走了,我也不纠结。”

  绪芳初本想劝慰些什么,一想到自己也是满头包,霎时说不出话来了。

  她将医箱归置妥当,衣柜里薅出一身色泽清鲜亮丽的襦裙,淡葡萄紫的攒枝葡萄纹齐胸襦裙,腰间束条葡萄藤绿的鸾绦,外边则是一身同色的广袖大衫,迤逦及地。

  青白间色的幞头摘掉,放下缎子般的长发,束成一把单刀髻,鬓边簪两朵掐绿透粉的海棠华胜,斜倚水晶串枝葡萄的琉璃簪,垂下三股及颈步摇,如珠帘般轻曳,更衬其人丰姿冶丽,媚态如风。

  打扮好之后,绪芳初趁夜色正浓偷溜出了门。

  过角门和箕门时,她心里还有些打鼓,怕被人拦下。

  那块能帮着她在大明宫畅行无阻的玉佩,自借了卞舟之后,便似有借无还,不知到哪里去了,可卞舟手里边没有,那自然是回到了某些人手里,如此重要的虎符,总不能丢了,卞舟还能丝毫都不着急。

  好在日子久了,在太医署与太极宫常来常往,时常与诸位值守禁军打照面,大家知晓是绪医官,也不阻拦。

  绪芳初便混过了一众眼目,终于紧赶慢赶地抵达了太极宫。

  值夜的礼用,一见到盛装而来的绪芳初,霎时眼明心亮,急忙摇着塵尾迎下来,口中“唉哟”一声,“绪医官,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陛下今夜无召啊。”

  绪芳初仰头瞧了一眼巍峨高耸的太极宫,里头灯火通明,华彩齐迸,“大监,陛下还未歇吧?下官是来替陛下行针的,陛下先前说过,我若有需要,便可以来太极殿找他练习行针,现下我又遇到了困惑需要解疑。”

  礼用笑吟吟地说道:“原来医官是奉了这道圣谕,那您稍后就到御前这么解释,老奴给您行个方便之门,医官请随老奴前来。”

  礼用这段时日也是够头大如斗了,这等提心吊胆的日子,若日日都过,那当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以前看绪医官,只觉得亲近,现在再看绪医官,那就如同看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菩萨,恨不能亲身供奉着才好,忙不迭学了那青鸟的本领,殷勤地引路,一直将绪芳初引到殿内。

  太极殿中烛光扑地,泄如流水,乍入殿内,霎时被那宛如白昼般灿明的灯光晃晕了眼睛,绪芳初进主殿,便立刻转头瞟向内寝。

  在瞥见内寝之间那道沉凝若峙的无声身影之时,心跳有刹那的失衡。

  他坐在那条长长的麂皮软靠之间,赤露着上身,胸背与肩膀都缠了一重重雪白厚实的绷带,腰腹处也缠了一重重同样的绷带,除此之外,他上身全部的肌肉都露于外间,展现出完美无瑕的线条感。

  在这数九隆冬的时候,屋里纵然烧了地龙,这般单薄只挂片缕,他竟也不畏冷。

  萧洛陵似是没有留意谁来了殿里,头也不曾抬起一瞬。

  绪芳初看见,他低头把玩着一块木料,右手握着刻刀,似是正在全神贯注地雕刻着什么物件,软靠前的几案上,落了一案的木屑。

  “陛下。”

  礼用见陛下没有反应,终于捱不住了出声提醒。

  “医官来行针了。”

  萧洛陵终于抬眼,看了一眼礼用,再看向他所说的医官。

  在瞧清楚来人之后,他的目光变得寒漠,复又低头雕刻,语调冷沉:“什么人都往朕的太极殿带,礼用,你有几个脑袋。”

  礼用惶恐地屈膝请罪,“陛下,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萧洛陵冷笑:“滚吧。”

  礼用忙应声称是,便连滚带爬逃离了太极殿是非之地,一如既往地扣上了殿门,留下地龙那暖融融的热气给屋内二人享用。

  屋里的确暖如春昼,可绪芳初仍是觉得有些泛凉。

  礼用大监逃之夭夭,只留一个势单力薄的她立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望着他冰冷疏离的模样,好几回想开口,可又不知先说哪句。

  接着耳朵里便听到一道似是冷嘲的讥讽之音:“怎么,不是来太极殿替朕扎针的么,连医箱也没带,演都不演一下了。绪医官这般应付差事,朕可否疑你蓄意图谋不轨。”

  她抿了下嘴唇,执拗地看着嘴硬逞快的男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萧洛陵的刻刀刺偏了一些,他皱了眉,心情愈加郁躁,“朕不是说让你躲着朕,躲得远远的么,你过来干什么。没事别来。”

  绪芳初看出,他幽深的黑眸,似是极力压着翻涌的情绪,也看出,他分了神,刻错了步骤,更看出,他懊恼又烦躁,在她面前,却偏偏无可发泄、无计可施的模样。

  她的心里也终于有了七分的底气。

  绪芳初扯了下嘴唇,刻意地向他展示自己的身姿:“陛下,臣今晚美么?”

  萧洛陵动作一滞,仿佛不能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话,讶然朝她掷过来一瞥。

  这一瞥之后,看清了笼罩在寒夜宫灯之下、袭染了一身风露的罗衣女子,盘龙柱旁高高地擎于铜盏里的烛火,擦亮了女子的连娟乌眉,也点燃了女子宛如秋水般泛滥的眼波,衬出其肌肤上清莹的珠玉光泽。

  他禁不得地屏住了呼吸,有瞬间的怔愣。

  萧洛陵避过了对她的打量,皱起眉宇,呼吸恢复深沉,“无事不登三宝殿,绪医官这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了么。”

  直说便是。

  用不着如此。

  绪芳初终于向内寝迈进了数步,数步之后,她在软靠前停了下来。

  伴随她走近的动作,男人下刻刀的动作越来越快,章法却是随着心跳越来越凌乱,到了她停下的时候,刻刀偏离了既定的道,擦向了他的食指,将他食指划出了一道细若蛛丝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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