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还是下来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插在心口上,瞬间击碎了她刚刚筑起的所有防御。
她说不出话来了。
雨越下越大,雨滴砸在地面上溅起无数水花,将世界洇成一片模糊的灰。在这纷乱的雨夜里,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变得荒谬又可笑。
她将那把在风中摇摆的红伞推向他的胸口。
“你自己留着感动吧。”说完转身就走。
周予白没有接伞。那把小伞撞在他的胸.前,弹开,被风吹着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个圈,最终跌进路旁的积水坑里。
孟逐头也不回地往楼里走,雨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衣服,发丝贴在脸颊上,整个人很快就被淋得湿透。她的脚步没有停顿,背脊挺得笔直,似一根立在风雨里的修竹。
快走到楼门口时,头顶的雨声忽然停了。
孟逐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
“我不需要,你自己留着吧。”她的声音很平静。
“但你也湿透了。”周予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送你上去。”
他手里举着那把跌落在泥坑里的红伞,伞骨歪了,边角沾着泥,伞面对他来说小得可怜,他将伞面倾过去,斜斜地盖在她头顶。
而他,就那样湿透着,站在她身边,狼狈、不修边幅,连衬衫都皱得像被人揉过。与平日里那个一尘不染的贵公子形象截然不同。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似一轮破碎的月亮。
“周予白,”孟逐喉咙发涩,“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送你上去。你湿透了。”
“这是我家,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这样。”
“对不起。”
孟逐有一瞬间的僵直。
她不知道周予白的“对不起”是为了哪件事而说,是为了爽约,还是为了现在这场闹剧?她甚至没有想过他会道歉,毕竟他是周予白,那个多情的、高高在上的周予白。他是在陪了黎斯曼以后想起还有一个她,所以来挽回吗?
真渣啊。她心想,可现在心底涌起那股潮水般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她忽然恨极了。
恨周予白是周予白。明亮,高悬于天上,天生风.流,是她永远私有不了的月亮。
但更恨的,还是这个会因此心动的自己。
水滴从他的睫毛滑落,在她额头砸出一个点。她没躲,只是看着他,像是看着一把悬在半空的刀,终于直直落下来。
*
然后发生什么事孟逐也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拽住他的领带,将他拉进房间里。
Helen出去旅游了,整个房间现在空荡荡的,窗外是寒冷的,但屋里却燃起一把火。
门刚关上的瞬间,她就感觉到一股力量将她钉在门板上,若不是周予白的掌心及时护住她的头,恐怕会疼得流泪。
他的双臂撑在她的头两侧,将她锁在这方寸之
间。孟逐的手还攥着他的领带。雨水从他们身上滴落,在地板上汇成小小的水洼。她能感到他身上还未褪尽的雨意,皮肤冷,骨头冷,呼吸是热的,像雾。
谁先动手的已经不重要了。
他将她抵在墙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像是爱人之间。她也不甘示弱,回咬、拉扯、攀附。
屋里太静了,静到指甲划过他背时的细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周予白单臂托着她,低头咬住她的锁骨,一路往下。孟逐反手拽住他的衬衫,将它兜头脱下,掷在一边。周予白露出精壮的肌肉,肌.肤相.贴时,他像一块带着余温的石头,粗粝又失控。
他们像两只刺猬。靠近,疼痛,再靠近,再流血。
墙面。桌角。沙发扶手。
空间在压缩,呼吸在交缠,理智在燃烧。
她咬住他的肩膀,他发出一声闷哼。疼痛和快意纠缠在一起,像毒药,像甘露。
“你恨我吗?”
周予白吻在她耳廓,说这话时,眼中有种近乎残忍的温柔。仿佛她的恨意,也能成为某种馈赠。
“那就恨吧。”
他抱起她,把她扔上厨房台面。
湿透的裙子贴着台面,冷得她一个激灵。他像是没察觉,用手将她的膝盖顶开,埋首下去。他吻得那么狠,像是吞咬她的恨。
孟逐抓着他的头发,整个人开始发抖。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她的世界,只剩下一个点。
那个点,是他。
*
第二天,孟逐感觉到身体沉沉的,果然在开晨会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在场的人纷纷转头看向她,又很快转了回去,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晨会结束,她刚落座,桌上的IM窗口便跳了出来。
【章斐】:来我办公室一趟。
孟逐立刻绷紧了神经,拎起桌上的文件夹,敲响办公室的门。
“进来。”
她推门进去,看见章斐的电脑屏幕上正是她昨晚做好的客户清单,她原本已准备好接受工作上的抽查,却见章斐点了点桌面。
“感冒了?最近天气反复确实容易中招。”她将水杯推到孟逐面前,旁边整齐摆着几粒感冒药,“先吃药吧,然后我们再谈工作。”
孟逐怔了一下,随即道声谢,将药服下。她不禁在心里感慨,章斐果然是顶尖的RM,对细节的敏锐觉察和无微不至的照顾,正是她能快速赢得高净值客户信任的原因。
“昨晚那份客户整理我看了,很细致。”章斐扫了一眼屏幕,“我们过一遍。”
孟逐迅速调整状态,将昨夜熬夜整理的思维导图和客户背景分析娓娓道来。每个客户的投资偏好、风险承受度、家庭状况,她都烂熟于心。章斐边听边点头,偶尔追问几句,孟逐都能对答如流。
十几分钟后,她合上文件,“不错,准备得很充分。”
她顿了顿,“可以开始准备下一阶段客户拜访了。接下来几个月可能会比较辛苦,需要频繁出差。我会陪你见前几位重要客户,其余的安排江睿陪你。”
江睿是A组组长,经验丰富,也是她晋升JRM后,名义上的上级。但因为孟逐手里的客户主要都是章斐之前带的,实际上她还是直接向章斐汇报。
孟逐注意到章斐眼下的青色,不禁问:“斐姐,你是在忙周氏的事吗?”
“看出来了?”章斐苦笑了一声,“周氏这边真不好搞,他们给了我半年的证明期,如果表现不好还是得关户。可他们的好究竟是什么标准,始终没给个明确答复。”
章斐靠在椅背上,少有地流露出疲态:“而那位周予白,周先生又是个行踪不定的。我都不知道给他发了多少次邮件,打了多少个电话约他见面,都没回应。我还以为他出国了,结果昨天还看到他陪女明星看show的新闻。这些个二世祖,正事上懒得费心,赛马喝酒倒是风雨无阻。知不知道多少人的饭碗都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孟逐很少见章斐这样发愁抱怨,想到老板一直以来的提点和照顾,心有不忍。
“斐姐,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我现在就想有人能把周予白变到我面前!”章斐开着玩笑,挥了挥手,“没事,我也就抱怨一两声,别在意。”
临走前,章斐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听说你和开户部的Helen是室友?她上周来人事部咨询过转岗的事,说是你力荐的。有这事?”
孟逐一愣:“转岗?”
“对,从中台转到前台做RM。”章斐摇摇头,“我直接拒绝了。她没有客户资源,也没有相关经验,贸然转岗对她,和对银行都不是好事。”
孟逐默默点头。她知道Helen的想法不现实,她本来打算先和江睿了解一下团队目前的人员缺口,RM当不了,看看能否让Helen从助理做起。没想到Helen竟然不和她商量,直接找了HR,还说是她力荐。
章斐意味深长地提点了一句:“你要考虑清楚,职场是职场,私人关系是私人关系,不要感情用事就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我明白。”孟逐回答得很干脆。
*
下班回家的时候,孟逐状若无意地看向家门口,那台布加迪已经消失了。
她想起今天早晨的事。
其实昨晚结束后,她原本是把房间让给了周予白,自己拿着毯子去睡沙发。可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在床上,周予白的双臂从背后环着她,将她圈在身体里。
他什么时候把她抱回床上的,她全然不知。
他的呼吸很轻很浅,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后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她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还有手臂传来的温度。这种被完全包围的感觉让她有些恍惚。
这种感觉,很奇怪。
他们俩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可往常的周予白,总习惯一个人翻身背对着她,睡得安稳又自我。有时甚至连被子都会卷走,霸道得像个习惯了独眠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被他拥抱着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