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尴尬,忙说:“我先走了。”
转身的动作被一只手稳稳拽住。
“?”
迎着她疑惑的视线,周予白的目光软了下来:“接下来的10天我会在内地,王超会替我出席和FS的会议,如果需要帮忙或者意见,你可以找他。你记得他吧?之前我第一次来FS的时候,你们见过。现在他是我的助理。”
孟逐想起来了,那个看起来年轻的分析师,她当时误以为是他的司机,没想到现在都成了周予白的助理了。
“好的。”
她点了点头,以为周予白交代完就会告辞,却发现他没动。
“不过,”他拇指在她手腕上轻按了一下,“我还是比较希望你直接来找我。”
“找你做什么?”
“什么都可以。工作上的,生活上的……或者,你只是想找人聊聊天。”
他的手掌很大,衬得她的手像被困在掌心的小兽,动一动都带着热度。
“能做到吗?”
他的眼神太过专注,孟逐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知道了。”
“真乖。”
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温热得像酒,从耳边一路往下,叫人不由自主发热。
孟逐不想显得太顺着他的节奏,抬眸淡淡道,“你现在可以松开手了吧?‘普通朋友’牵手,不大合适。”
“那你想推开吗?”
心口像被什么击中一样,轰地一沉。
她的视线落在被他握着的手上,其实周予白没怎么用力,她若真的要挣脱,只需要轻轻一抽。
但她没有。
这个发现更令她觉得窘迫。
“你去内地做什么?”她试图转移话题。
“收购项目的尽调,和参加一场投标。”周予白如实回答。
“哦。”
“阿逐,”他歪着头看她,“还有什么要我交代的吗?”
那双狐狸眼弯弯的,充满了揶揄调侃。
“没有。”孟逐当即抽出手,“你可以走了。”
周予白倒也没继续逗她,靠在车门上,抬了抬下巴。
“你先,我看着你走。”
孟逐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离开。
周予白靠在车门上,目光跟随着她的身影。夜风轻拂,她的裙摆微微摆动,勾勒出曼妙的腰臀曲线,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不自觉的诱惑。
孟逐走到楼道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周予白还站在那里,车灯在夜色中泛着幽冷的光,而他整个人隐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在暗夜中格外明亮,正专注地看着她,好似要将她的背影整个吸进去。
一种没来由的危险感袭来,孟逐心跳加速,赶紧推门进了楼道。
她一路上楼,直到进了房间里,那种来自于危险刺激的心跳加速感才慢慢消退。孟逐摸到开关,灯光一亮的瞬间,她听见楼下传来了引擎启动的声音。
她快步走到窗前,探出头去,只看见两道红色尾灯拉出的蜿蜒曲线,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
两天后,孟逐又见到了周予白,不过是在电视上。
“据本台最新消息,周家幼子周予白正式加盟地产二组,担任特别项目负责人。这是其首次涉足家族主业,外界普遍担忧,此举暗示着周氏继承权之战拉开序幕。消息传出后,集团股价下跌3.5%。”
电视里,周予白一改往日轻浮闲散之相,他的头发向后梳起,西装配着一条深色领带,被保镖护送着前往工地进行实体探查。
那张在镜头里严肃得甚至凌厉的脸,和她昨天见到的柔情男人仿佛是两个人。
茶水间里,几个同事正看着视频议论纷纷:
“哇,这还是周予白吗?都认不出来了。”
“关注的重点难道不是他也进入地产组了吗?那可是周家大少爷的盘子。”
“看来周氏的继承权之战有好戏看咯。”
孟逐把水壶旋好,脑子里还闪着电视里的画面。
周予白看着有些累,他戴着
安全帽在工地,眉眼沉敛,全然不同于她熟悉的模样。
她心里揣着事,没注意到Andrew正朝她走来。
“Judy,正找你呢。”Andrew招手,“章斐说开会,周氏的案子。”
“来了。”她放下杯子,拿起笔记本就往会议室走。
会议室里已经有了不少人,除了章斐以外,各个资产的产品专员都有出席,每一位都是Director级别以上的高管。
“好了,人都到齐了。”章斐一拍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想必大家也都看到新闻了。”
她指的是周予白正式加入周氏集团经营的那条新闻。
“之前我们的策略,主要是针对周予白个人在FS的两个亿美金资产。但今天的消息意味着什么?”章斐环视众人,“意味着周予白很可能入主周氏。而周氏家族办公室管理着超过两百亿美金的资产。”
会议室里响起窃窃私语声。
“所以,”章斐继续,“瑞士高层决定调整策略——我们要拿下整个周氏家族办公室。”
孟逐听到消息一惊,两个亿和两百亿,这是天壤之别。这不仅仅是推翻旧方案的问题,而是完全不现实。
“我觉得不合适。”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这位今年刚刚升职的年轻AVP。
“周氏家办的体量太大了,”孟逐努力保持冷静,“我们FS亚太区现在管理的资产总量才多少?能承接这样规模的客户吗?而且他们需要的是什么?直接投资、对冲基金、量化管理……我们有这些产品吗?我觉得我们的战术不该改变,只是针对周氏整体资产的一小部分,进行精品化、风格化的管理……”
她还没说完,就被一位董事打断,“小姑娘,战还没打就自灭威风?FS怎么就吃不下周氏了?”
另一位也附和,“虽然这几年我们没有其他几家私行声势大,但我们毕竟也有百年历史,曾经给英国女王管理过资产……”
“但现实情况是,”孟逐打断他们的自我陶醉,“我们现在能提供的主要是公募基金、债券、一些标准化产品。但周氏需要的是什么?他们需要参与Pre-IPO项目,需要投资私募房地产,需要另类投资……这些我们都没有。”
“我们可以到时候再组建团队!”那位董事提高了音量。
“那你能确保这个团队的人能够胜任周氏的标准吗?”孟逐的声音也提高了,“如果我们做不好,损失的是谁的利益?拿客户的钱交学费吗?!”
孟逐还想再反驳,却见章斐举起手,示意收声。
“Judy,你的立场我理解,但高层的决定已经下了。资源会倾斜到这个案子上,你按新方向做准备。”
“斐姐,”孟逐转向她,“你真的觉得我们能做好吗?还是只是因为这单太大,想要更多?”
章斐的脸色变了:“Judy,你要清楚,你的工资是谁给的。这是高层的决定,你执行就好。”
孟逐愣住了。这还是那个一直教导她“客户利益第一”的章斐吗?
她给了孟逐一个眼神,“会后我再和你聊。”
孟逐知道她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整场会议没怎么再发言。
会后,会议室里只剩下她和章斐两人。
“Judy,我知道你的想法,其实我也觉得很有挑战性,”章斐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这是高层的意思,我们不得不做。”
“斐姐,我气的不是这个,”孟逐看着她,“我气的是我们把银行的利益放在了客户之前。我们明知道自己可能做不好,但为了这单大生意,还是要硬接。这和之前你一直教导我‘客户第一’的价值观完全相悖啊!”
章斐沉默了几秒,然后说:“Judy,你还年轻。理想很好,但现实是——我们首先是银行的员工,然后才是客户的顾问。”章斐避开她的眼神,“但当银行利益和客户利益冲突时……”
她没有说完,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那天孟逐很挫败地离开了会议室。
电梯里,她靠着镜面,感觉自己的信念在一点点崩塌。
原来,那些关于职业操守的美好说辞,都只是说辞而已。当真正的利益摆在面前时,一切都可以被抛弃。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孟逐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她的脚步有些虚浮,仿佛踩在云端。即使是上班时间,但她现在只想迫切地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她尚未走出大楼,一层的巨幅的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着最新消息:
【本台刚刚收到消息,今日下午三时许,周氏地产二组负责人周予白在XX项目工地进行实地考察时遭遇意外。据现场目击者称,工地地基突发塌陷,所幸在工作人员保护下及时撤离,并无大碍。事故发生后,周氏集团已向相关监管部门举报涉事承建方的安全隐患问题,并提起诉讼。】
画面里,他穿着白色安全帽,衬衫袖口卷到手腕,肩头和胸口沾着大片泥土,像是刚从事故里被人拉出来,额头还有擦伤的痕迹。但即使如此,他那种从容不迫的气质丝毫未减,面对记者的提问,他冷静精准地做出回应,十分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