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拥抱来得太突然,太出乎意料,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直到她的泪水一滴滴打在他颈侧。
那泪水好烫,烫得他的心脏都坍陷了一块。
他闭上眼,喉结滚动,颤着手伸出去,将她揽进怀里。
依旧是熟悉的触感,可她因哭泣而起伏的身躯,让他揪得心疼。
他的阿逐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些?
他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再早一点来?让她独自面对周正烨这个畜生?
强烈的自责与愧疚如同尖刀,一把将他的心脏捅穿了。
他再也克制不住,大掌死死扣紧她的后颈,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那股想要继续毁灭、继续出手的冲动,被她的眼泪生生按下去。
他低下头,唇角贴近她耳畔,声音柔得都不像他了。
“好了,阿逐,不怕了……”
“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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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熬夜写出来了,甚至还看了美网决赛…………天
第62章 雪
周予白抱着孟逐去了她的客房。
房门合上,之前的喧嚣和暴戾似乎也被隔绝门外。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壁灯散发着温暖的光线。与刚才酒窖里的阴暗恐怖形成鲜明对比,这里显得安全而温馨。
周予白走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洗去手上的血迹。哗哗的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冷水冲过伤口时,他微微皱了皱眉,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孟逐坐在床边,刚才的恐惧和激动慢慢退去,理智重新占据了上风。
“周正烨呢,他怎么办?”她看着他的背影问。
“死不了。”周予白顿了顿,难以理解,“你竟然担心他?”
“我是担心你。”
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让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水龙头还在哗哗作响,成为房间里唯一的声音。
周予白关上水龙头,慢慢转身面对她。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让那双平时锐利的眼睛显得格外深邃。
“不会的,他不敢说出去。”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更何况,就算他说了,我也不后悔。”
说完这句话,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发。那曾经是他最自然的动作,可手抬到一半,又生生收了回来。
气氛又再度陷入沉默。
周予白拿来了药箱。他屈下身子,将孟逐的脚抱起放在他的腿上,帮她做清洁。
刚才和周正烨的拉扯中,她的裙子被撕出了一道大口子,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孟逐察觉到这一点,脸颊瞬间发烫,慌乱地想要拉扯那块岌岌可危的布料来遮挡。
周予白注意到她的举动,头也不抬地说:“不用遮,你身上哪儿我没看过。”
“那怎么能一样!”孟逐的脸更红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他抬起头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促狭,“难道又有什么变化了?我看看……”
这种平实而亲昵的调侃话语脱口而出,让两人都愣住了。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他们又回到了那些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但现实很快将他们拉回,提醒着他们现在的处境。
周予白垂下眼睫,正要开口道歉,却听到孟逐小声嘟囔:“想都别想,臭流氓。”
那种熟悉的嗔怪语气,带着淡淡的撒娇意味,瞬间缓解了刚才的尴尬。
原本还难受的心好似被她这么一骂竟然舒爽了。
好像有些变态。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她的大腿上:“这样行不行?”
孟逐这才蚊子哼一般地挤出个“嗯”。
周予白重新专注于处理她的伤口。他小心地握着她纤细的脚踝,先用酒精棉球清洁伤处。看着那玉白如雪的肌肤上触目惊心的红痕和擦伤,他就恨不得再回去给周正烨的脑袋踢几脚。
当碘伏接触到伤口时,孟逐疼得轻哼出声,眉头紧蹙。周予白察觉到她的不适,立刻放轻了动作,但消毒总是疼的,避免不了。
终于有一次,孟逐忍不住了,轻轻踢了他一下:“疼呀……”
带着点撒娇的味道。
那种带着撒娇意味的抱怨,让周予白的心瞬间软成一片。但嘴上依然不饶人:“我倒希望你疼些,长点记性。”
他将用过的棉球丢进垃圾桶,又拿了新的,一边继续清理一边说:“周正烨那种疯子,少去招惹。我今天看到你从他书房出来的时候,就想直接上去把你提走。”
所以他才跟了上去,才会及时出现。
孟逐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身从衣服下面摸出一个黑色的文件袋,递给他。
周予白疑惑地接过,翻看了几页后,脸色越来越沉。
“我是偶然听到周正烨的手下向他汇报,说手里有你和世鑫的证据。”孟逐以为他是因为文件内容而脸色难看,连忙解释,“具体是什么他们没说清楚,但听起来很危险。他可能还留了副本,你要小心。而且从他们的对话来看,你身边应该有内鬼……”
她还在认真分析着情况,却突然对上了周予白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
“你就是为了这个,以身犯险?”他说。
孟逐一窒,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眼睛那么悲伤,仿佛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周予白,毕竟我们相熟一场,我不可能放任你被人坑害进了监狱。”她抠着手,没敢看他,“所以你不要有任何的心理压力。我只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周正烨的疯……”
话语被打断。
她的头被揽进周予白的怀里。
周予白的手臂环绕着她,将她的头轻柔地按在自己胸前。这是他们分开后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打破了一直以来小心维持的距离。
“阿逐,这次是我欠你的。你可以用这个要求我做任何事,任何事都可以。”
他的声音从头顶闷闷传来。
“但是答应我,以后千万不要再为了任何事,拿自己去冒险。没有人值得你这么做。”
“包括我。”
孟逐闭上眼睛,感受着他胸膛的温暖和那熟悉的心跳声。这一刻,她几乎要忘记他们之间已经结束的关系,忘记那些无法跨越的障碍。
但理智很快占了上风。
她深吸了一口气,从他的怀抱里慢慢撑起身子。
溺水久了,她已经知道什么时候该抽身。
“你该走了。”她说,“朱小姐应该还在等你吧。”
周予白的手臂在她起身的瞬间收紧了一下,然后又无力地松开。他看着她,眼中有种复杂的情绪在涌动。
“你希望我走吗?”
孟逐不语。
“我刚刚说了,你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事。”他没松手,“只要你说,我都能做到。”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期待,有不舍,还有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她想说“别和朱安婕在一起”,想说“和我一起离开这里”,想说“我们重新开始,不管这一切”。这些话在她心中翻滚,几次冲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最终,她只是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要。”
“你走吧。”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撕扯了一下。但她依然保持着笑容,甚至伸手为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衬衫领口。
周予白看着她,看着她眼中强自镇定下的脆弱,看着她嘴角勉强维持的笑容。他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但最终还是站起身来。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背对着她说:“阿逐,如果……如果有一天你改变主意了,记得告诉我。”
门轻柔地关上了,房间重新陷入寂静。
孟逐坐在床边,看着紧闭的房门,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来。
*
随着港城冬日来临,周淮左的身体也迅速坏了下去。
即使他时日无多的消息没有传出去,外界也从他惨白的脸色和迅速消瘦的模样,窥到了端倪。
孟逐看着庭院外的树逐渐凋零,也知道宣告一切结束的日子渐渐到来。
只是她没想过,在离开前会见到一个意外来客。
朱安婕约她去的是西九龙的美术馆,周一,全馆关闭的日子,却单独为她们开放。
那是孟逐第一次逛空无一人的美术馆。
朱安婕带她看的是一场当代艺术家的画展,这位画家用一种解构的方式,来勾勒现在社会的种种亲密关系。其中有一张镇展的主画,上面是一间华美的房子,正在举办舞会。但从每个小人物的动作能看出他们背后的各种关系。
暗恋、出轨、背叛、孤独……众生之相系在这华美的舞会中交织缠绕,而画面的顶端,一双巨大的手从天而降,如操控木偶般拨弄着这个精致的娃娃。
画的名字叫《爱神之手》。
“我从小就喜欢这幅画,你呢,喜欢吗?”朱安婕笑着,指着画面里的人物,“你看这一对,他们彼此喜欢,他们两深情接着吻,可是男人的身体却依旧朝着他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