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辞砚根本不知道她在干嘛,她好像一个背着一沓符咒的道士。
两个人听说南方的鲜花城要在鲜花盛开的那天放烟花,但是路上为了赚钱多花了一些时间,去的时候,烟花已经没了,花也谢了。
入冬了。
邬辞砚说,到家乡了,想去家乡的湖上泛舟。
但是去的时候,湖结冰了,哪里有船呀。
不过两个人在冰上跑来跑去,跳来跳去,玩得很开心。
邬辞砚逐渐觉得,两个人挺好的,比一个人好。
期间时居传来很多飞书,温兰枝回过一封,说家里有事,实在是难以离开,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等处理完了,她会回去的。不过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处理完。也有可能不回去了。
后来时居频频发来飞书,说她可以帮忙,问她在哪里。
温兰枝不想让她总挂念自己,很长一段时间看着那些飞书发呆,不知道回什么。
邬辞砚看见了,就说,如果有一天我们被抓了,留着那些飞书,是害了时居。
逃命的人不能有家人。
温兰枝知道他说得对,默默看了一晚上那些飞书,全部销毁了,后来时居再来飞书,她都阻隔在外。
时居抚摸着门上的月华咒,是月华给他们孩子的贺礼。
时居还以为孩子诞生的时候,温兰枝能回来呢。
都入冬了,也不见人影。
她不想把这些事说给月华听,她转过头来,发现月华正看着她出神。
时居疑惑。
月华道:“你好像中了恶咒。”
“恶咒?”时居拧眉。
月华探了探她的身体,“是,中了恶咒,你是不是遗忘了什么?”
第55章
紫铜洞里传来打砸东西的声音。
大首领烦躁地往外面挪了几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他们洞主脾气越来越大了,把他们的脾气也带的越来越大了。
大部分时候还好,但是很容易被点燃。
前两天二十二首领开玩笑,说小孩子的脸皱皱的,丑丑的。
洞主突然像烟花一样炸开了,让他滚出去。
四首领挠头,生了孩子的人都这样吗?
时居在房间里团团转,怒不可遏,“半年前,你说天庭有恩旨,要赐我仙缘。但要求我必须化成男相!我答允了。如今你又想用旁的东西来换……换、换……”
她只觉得荒谬,荒谬到说不出口。
她不得已地压低声音,“换义子的身份!月华,亏你说得出口。”
月华道:“我只是想帮你恢复记忆,我是为了你好,如果没有一个正当的名头,我要怎么向天庭讨要?”
时居转过身,推掉桌子上的东西,“那就不要!什么记忆什么执念,有什么好留恋的!我寿命长着呢,在乎那一点记忆吗?”
“哎……你不要这么大声,你这么大声地喊出来,知道你不要,就怕旁人有心。”月华叹了口气,意有所指。
“月华!你什么意思!”时居的胳膊开始发抖,她越是用力想要控制,就越是抖得厉害,“你是说我这紫铜洞里,有妖怪心思不正,会窃取你的宝贝!”
月华茫然地抬起头,无辜道:“我没这个意思……”
时居:“你没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月华看着她因为生气而发圆的眼睛,悠悠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时居,我想和你好好商量的,你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月华放下茶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时居的心像是被锤子敲了一下。
是啊,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她不记得了。
月华起身,没有理会还没从震惊中出来的时居,离开了这里。
随着石门关上,时居如梦初醒,跌坐在地上。
刚才那些话,真的是她说的吗?
她深深吸了两口气,气进去了,泪出来了。
她刚才太情绪化了。
她其实应该答应的,她很想要那个什么玉。
不知道一百首领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她的至交好友现在还活着没有。
她想知道,一百首领,是不是早就已经把她忘了。
南方的客栈。
温兰枝接住空中的雪花,长长呼出一口气,白气在空中盘旋、消散。
时居的孩子应该早就已经生下来了,温兰枝记得当时时居给她的盘缠里还有厚袄子,应该是早就料到了她会在外面待到冬天。
她不介意她走得远,她就怕她不回来。
温兰枝不是不回去,她是回不去。
她转过头,邬辞砚还拿着一沓子飞书,不知道在那里干嘛。
“让你去买热粥暖暖身子,你也不去。”温兰枝坐到他旁边,地上冰凉,她受不住,又站起来了。
邬辞砚抬头。
温兰枝看出他眼里的故作镇静,又蹲下来,柔声问道:“怎么了?”
邬辞砚道:“我跟我朋友,联系不上了。”
温兰枝怔住:“哪、哪个朋友?天上那个?”
邬辞砚点头。
温兰枝:“……那怎么办?”
邬辞砚道:“联系不上,我现在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因为我出事了,我不知道、不知道。”
温兰枝抓住他的手,“我们要去救她吗?”
邬辞砚思索良久,道:“不知道,她全家都是神仙,兄长和亲戚都是主修阵法的九神之一,应该会替她求情……”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虚。
他没把握。
“如果你要去天上救她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温兰枝道。
邬辞砚摇头,“我不知道,也许……这是个陷阱?”
“你是说她叛变了?”温兰枝问道。
邬辞砚再次摇头,斩钉截铁道:“这不可能。我是怕她被囚禁了,天庭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专门等我去救她。”
两个人静默而坐。
邬辞砚继续尝试着联系。
过了一会儿,他道:“她应该还活着,而且没有被控制。我的飞书不是发出去没回应,而是在半途被截断了。”
被截断有两种情况,第一种,主观不想再接这个人的飞书,用法术隔断对方的来路。
另一种,对方法力尽废,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已经没有法力再收到飞书了。
神仙即便是死了,也可以收到飞书,因为身体里的法术还没有完全离开。
邬辞砚大概猜出对方应该是被贬入凡间了。
为什么?
因为他。
温兰枝端着热粥进来的时候,邬辞砚才发觉外面已经天黑了。
他站起来,坐到温兰枝旁边。
温兰枝递给他筷子。
他自嘲一笑,道:“这下我们真的是只有彼此了。”
这条路上,注定是孤家寡人。
温兰枝道:“你说过,曾经你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跟你说过,无论到了何种境地,只要没死,就还可以坚持。她这样的人,就算被贬入凡间了,应该也会过得很好吧。”
邬辞砚道:“是我害她……”
温兰枝道:“……我知道我不合适说这个话,但如果我不说,你自己可能想不通。我还是想说,我觉得,她肯定不会怪你,毕竟当时选择站在这边的时候,应该就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温兰枝道:“她不是为了你赴死,她是为了天下苍生。或许,她心甘情愿。”
她:“只要你别放弃,别自己送死,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她就很高兴。”
邬辞砚终于有了动作,他动了动手指,像乌龟一样,缓慢地挪动着小臂和手腕儿,终于,抓住了筷子。
他将筷子握在手里,半天没有下一步动作。
温兰枝道:“如果你不想吃,就不吃了,我跑一趟,不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正好让我多吃些。”
她话音未落,邬辞砚手里的筷子突然掉了,他抱住温兰枝。
温兰枝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躲了一下,结果磕到了下巴。
她强忍着疼,轻轻抚摸邬辞砚的头发。
从前都是她哭,邬辞砚哄她。
她就学着邬辞砚平时哄她的方式,轻轻拍着他。
像拍一个孩子。
邬辞砚道:“我又害死了一个人。”
“不是你的错。”温兰枝不厌其烦地道,“是他们。”
温兰枝:“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杀了他们。”
邬辞砚抓住她的手,纠正道:“不是我,是我们。”
“我们一起,杀了他们。”邬辞砚道。
温兰枝:“好,我们一起,杀了他们。”
那天,温兰枝不记得两个人是怎么睡着的,好像是邬辞砚先睡着的,她拖着邬辞砚去了床上,给他盖被子,就像照顾小雪芝那样照顾他。
她看了邬辞砚一晚上。
两个人休整了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