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力气和赵素英的力气不可同日而语,又是盛怒之下出手, 真挨结实了,嘴角破裂流血是小,万一被打掉牙就麻烦了。
也许是潜意识知道,这里没人会帮她, 只能指望自己, 在那一瞬间, 周琎没把周建业当父亲。这只是一个对她使用暴力的男人, 不管他如何用语言粉饰这种行为。
而像她这样个子矮小的女孩,对待这种力量又大、身形又魁梧的男人, 最有用的方法不是逃跑。
周琎看都不看他落下来的手,一脚狠狠踢出,毫无留力, 正中周建业下/体。
周建业惨叫一声,捂着下身倒下, 赵素英惊慌失措,张金芳被他的声音吓一大跳,出门来看。
周琎趁机跑了。
这回要是被周建业缓过气来,多半要被他打个半死。周琎只恨自己长得不够魁梧,力量也无法大到能和周建业媲美,此时只能一刻不停歇地往街上跑,跑到肺里热到爆炸,嘴里出现铁锈味,才不得不停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来回张望,以此获得一点安全感。
周琎的一身热汗很快就被深冬的刮骨风吹干,过热的脑子也跟着冷静下来。人一清醒,她就发现,刚刚跑得太急,把大衣落在周建业家,手机和钱都在里面。这下糟了。
她有一瞬间想要折返。
毕竟没钱回不了家,新买的手机也不舍得就这样不要了。
但理智阻止了她。
周建业可不会刚挨一脚,转头又能装出个好爸爸的样子来,把东西都好心还她。
周琎游荡在街头,一时间竟有些头脑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寒风把周琎吹到了一个小超市门口,里面透着昏黄的灯光,老板一头短卷发,裹着厚实的大衣边看电视边看店,看起来很温暖的样子。
周琎忍不住徘徊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借几块钱,先回家再说。
老板也许是在余光中看到她的举动,竟放下手里的瓜子朝她走来,周琎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想要解释自己并没有不好的心思。
好在老板先开了口,全然没有因为她的鬼鬼祟祟而产生误会:“妹妹,怎么了?”
周琎眼睛有些发酸,揉了揉,再张张嘴,实在说不出向人讨钱的话,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口就成了:“老板,我想打个电话……但我身上没有钱。”
老板很好心:“没事,收银台就有电话,来这打。妹妹,你脸上怎么回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周琎往旁边玻璃门上看了一眼,才发现方才打的那一架显出痕迹,右半边脸又红又肿,嘴角破了一小块,有干掉的零星血迹,额头还被指甲划出一道伤口,头发也被揪得乱七八糟。
不过比起身上,脸上已经算好了,只是看着可怖而已。赵素英倒是想打她的脸,但总被周琎压制着不好施展,只好拼命往她身上招呼。最严重的是腿,在打架的时候撞到茶几尖角,方才只顾逃命察觉不出来,现在站在暖和的店里,反而透出一股钻心的疼。
周琎对老板笑笑,道:“刚刚摔了一跤,还把钱包也给丢了。”
那些事情实在不好说出口,涉及太多家庭隐私,若是过度简化,便只剩下她和她爸,以及她爸曾经的姘头、现在的老婆打了一架。也不知道老板听完还会不会让她免费打电话。
见周琎不愿说,老板也没深究。她是个好心人,但店没长脚,遇到事也跑不了,能不多管闲事自然还是不管。
周琎拿起电话筒,突然有些犹豫。
大晚上的,她又身无分文,陈思芸接到电话肯定会赶过来。陈思芸腿脚不便,急着从家里过来有些不安全,而且,她来之后又会怎么样?
周琎既怕陈思芸看到她伤成这样,怒气上头,会想去同周建业讨个公道,又怕陈思芸对她生气,觉得是她做错事,再如何也不能对长辈动手。
犹豫间,周琎下意识播了另一个号码,除陈思芸外,少数她能背下的号码中,第一个闪过她脑海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比想象中快,陆靖文的声音带着点疑惑:“喂,您好?”
周琎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陆靖文,我是周琎。你……方便来借我几块钱吗?”
周琎看着一旁竖起耳朵的老板,将整件事都说得相当语焉不详,值得庆幸的是,陆靖文问清地点以后说能来,而且很快就会到。
在那一瞬间,周琎突然就踏实了,因为不知如何是好而生出的惶恐也去了大半,她想着现下处境,有些不好意思:“可能还要麻烦你多带一件外套。”
陆靖文一口答应。
挂断电话,周琎再看向老板时也多了几分底气:“老板,谢谢你,一会儿我同学来了,我会把电话钱也补给你的。”
老板道:“这么客气做什么?一个电话才几毛钱的事儿。”
周琎抿嘴摇摇头:“事情不是这样办的,我妈妈也做生意,钱不就是这么一点一点挣下来的吗?我要实在没办法,占了您的便宜也就算了,现在既然能给上,肯定还是该给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