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怪了。
按说黄腾达应该没有不配合的理由,毕竟那把王老师看得如再生父母的男人此时已经自发往脑门上扣了个“帮凶”的头号:老人们在他的帮忙下闹失踪,老人们在穷乡僻壤里窝了那么久,老人们最后还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拐走了——要不是他打一开始就支持王老师的提议,会发生这种事吗?
黄腾达从头发丝到脚趾头每一个细胞里都充斥着几欲破表的自责,所以,这中间究竟是出了什么差错,才会让他一口咬定自己不认识这样的人?
“先说说目前得到的信息吧,黄腾达那晚点再处理。”纪延道。
台上正等着开会的李演点点头,开始播放起了今晚的两则重点视频。
第一个是地方派出所提供的监控录像,就实验小学放学的那一段,图图被人拐走的过程。
整个画面很模糊,白茫茫的一片全是雨。监控安在高处,所拍之处全是五颜六色的伞面。
小图图倒是没撑伞,就跟在一个高个儿的同学后面——据李演介绍说,这高个儿是图图邻居阿姨家的儿子。瘦小的图图垂着头,闷闷不乐地往前走,整个人被前方的大高个儿遮得严严实实的。
高个儿不懂得小同学的苦闷,自顾踩水踩得老欢乐。
可突然间,无声的彩色画面里,和大家一样穿着黄色校服的图图却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高个儿没发现,只撑着伞自顾往前走。被落下的图图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疑惑地转身,朝后头某个方向看过去……
“停,”纪延开口,指着图图回头的方向,“这里有监控吗?”
“有的纪队,”李演赶忙双击鼠标,将另一个视角的视频点出来。
这次的视频比上一个还要模糊,就连摄像头上也全是水,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
不过好在技侦明白这视频是重要证据,尽全力处理了一番,于是此时映入众人眼帘的,是还算清晰的画面:撑着伞的小孩来来去去,而距校门口约一百米处的小巷口,一名撑着红伞的女人正等在那里。
她身穿一条及踝的黑长裙,脚上的三寸高跟鞋是与雨伞相互呼应的红色。伞撑得太低,估计女人还故意将它往前倾,于是一张脸被遮得严严实实的。
不多时,那红伞女人似乎伸手朝某个方向招了招——那手也在掩红伞之下,于是即使画面经过了特殊处理,众人仍是看得不太清晰,只大概看得到它朝着某个方向招了招。
没几分钟后,图图就慢吞吞地走过来了。
女人看起来应该是图图认识的人,因为她才刚说了句什么,图图就主动将小手交到了她手心。随后,两人共同走进了小巷,视频拍到女人侧过身的那一瞬,一头长长的直发甩了甩。
红伞,红鞋,黑长裙,黑长直。
“技侦那边按着图图的身高经过严密的计算,推断出这女人的身高大概在一米七左右。”李演说。
这数字一出来,纪延的眼皮就敏锐地跳了下。
初南发现了他的异样:“怎么了?”
“一米七,和中午拐走老人的男人差不多。”纪延目光紧锁着PPT上的那抹红。
刚对着黄腾达叨了无数遍“一六九到一七五之间”的郝美人一听就魔怔了: “一米七?一米七?这特么和拐老人的王八蛋身高一样啊!”
老蔡:“这么巧?”
凶脸:“对,一模,一样!”
“可一男一女……”老蔡刨着那头在这一天里已经被他快刨秃了的短发,“一个负责拐老人,一个负责拐小孩,这很明显是协同作案啊!所以现在协同作案都要找差不多身高的了?”
“不一定。”纪延说。
老蔡:“什么意思?”
就见他家领导紧盯着PPT上的视频,视频停在最后的画面上,他盯着女人正往前迈的高跟鞋,片时之后,吩咐李演:“往前退三秒,重播一遍。”
往前三秒就是红伞女人牵着图图离开的画面。
“再播一遍。”
李演照做。
“再一遍。”
照做。
纪延:“看出来了吗?”
全场:“???”
很明显,没人看出来。
纪延说:“这女人在走路时,无一例外都是后脚跟先着地。”
“因为她穿高跟鞋啊!穿高跟鞋的哪个不是后脚跟先……”
可郝美人的话很快就被掐断在纪队的下一个问题里:“还记得痕检那边对古盛村六个脚印的检验结果吗?那个拐走老人的嫌犯,所有的脚印无一例外,都显示着后脚跟先着地。”
老蔡一惊:“不会吧?纪队您意思是……”
李演:“这俩是同一个人?”
郝美人简直要听晕了:“不是吧哥,男女鞋印这种小问题乌龟能弄错?你脑子是不是被刚那群家属揍坏了啊啊啊卧槽,谁他妈扔我?!”
一白色不明物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半弧,十分精准地弹在了郝美人的后脑上,伴着凶脸一声响亮的:“滚!”
这家伙是大队里的神枪手,别看人长得凶,却是他们家纪队十足十的头号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