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此停手,已是下晌申时三刻了,郁桂舟用力甩了甩酸痛的手,见时间还早,又默默的看了两遍,确定整张试卷没有任何了才作罢,考场里,有那快的,早就已经交了卷,郁桂舟见此,也效仿了一二,交了卷后,遁去了茅房和歇息区转悠,期间碰到几个学子,大家互报了姓名之后,就坐在一起浅浅的交谈了起来。
有人问郁桂舟“郁兄弟,你认为峨山书院的白晖、府学的顾生、桓县施家的施越东在一众童生里更强一些?”
郁桂舟一怔。
这些人他好像都不熟悉啊。不对,桓县施越东他已经认识了,一个年纪小小的书呆子。
说他强是指学问吗?
毕竟恐怕没人知道在学子里挺有名望的施越东曾经蓬头垢面的倒在他门外吧?
“这个,在下对几位大名鼎鼎的不甚了解,想来能在诸位学子里颇有名望,那一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吧”最后,郁桂舟只得含糊带过。
不想有人听了他的话,细细一想,竟觉得颇有道理,有人搭着郁桂舟的肩“郁兄弟所言有理,这几位呼声最高的学子必然本身有些过人之处,想来还是咋们不够努力,不够勤奋啊”
被不够努力、不够勤奋会心击中的人都莫名产生了一股惺惺相惜。
郁桂舟看得莫名其妙,这是把他也当成了不够努力、不够勤奋的人中的一员了?
他只是早早教了个卷…吧,跟这些确实不够努力、不够勤奋的相比,他只是卷子做得太快了,脑子太灵活了,学识太强大了而已。
酉时,铜锣声敲响,士兵们开始一一收卷。
有那还未做完的,一脸惨白的瘫在位置上,也有面儿上似喜非喜的,更有长叹不语的,不过不管如何,这试卷总归是完结。
还不到四月的天,待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后,温度骤然降了下来,学子们抱膝蜷缩在号房角,一边浅浅交谈几句,一边睡了过去。
此时,在清县谢家村里,郁家人也是经过了吵吵闹闹的一天,都黑尽了才借着微弱的烛光坐在一起吃饭。
“也不知道相公衣裳穿得厚不厚,这天到了晚上还凉着呢”谢荣端着碗,在凉风灌进堂屋后,挑着饭粒有些食不知味。
郁家父子出门在外的,又是科举这样的大事,郁家一干人自然也是每日里担忧得很,庞氏叹了口气“放心吧,我给大川说过,让他在舟哥儿进考场前盯着他穿了棉衣的”
作为曾经郁家的二夫人,庞氏自然知道科举时学子们必然要吃些苦头,甚至有那身子弱的,被风一吹,还不到三日呢,就得被抬出来,他们自然也心疼得紧,怕舟哥儿也经历这一番,只是历代科举都是这样,规矩在哪儿摆着,他们也只能干熬着,只能祈祷人平安无事。
这烦心事真是一桩接着一桩。
想起白日里发生的那一场闹剧,庞氏也没了胃口,她看着郁竹姐妹俩“大姐儿,今日你婆家的人找上门了,你如今是怎么想的?”
郁竹神色恍惚,被惊得叫了一声,有些慌乱的四处看了看,最后低了头“孙女,孙女也不知道,一切都听祖母的”
“听我的,我若是让你回去,日后你家里有闹腾了还不得埋怨我?我若是不让你回去,待你看着别人成亲,和和美美的,恐怕心里也会怨我当日没给你挑个好人家罢”
说来这一切都是因为郁家落败了。
八年前他们一家人走散后,郁家老两口带着郁竹姐妹和郁桑走了另一条路,一群妇孺上路,自然少不了被人欺负,好在郁桑是个聪明的,曾见过三房家的人数面,在一处乡镇,郁桑挣开她的手把街前那位正要离开的拉住了。
那人,就是昔年的小五。
打遇见小五后,他们就跟着去了淮南安家落户,过了两年,郁竹两姐妹也大了,她就做主给她二人挑了两户家境殷实的人家,过去后,看在郁家三房的面上,人家也没嫌娘家还有个半大的娃娃和两个老的,很是和美了一阵。
但好景不长,竹丫头嫁的那户开布庄的人家见她一直没生下孩子,就开始不乐意了,话里话外都开始说郁竹是个不下蛋的。庞氏这个大家出身的人自然知道子嗣对一个女人多重要,大家族的女人还要拼命诞下子嗣,何况普通老百姓,含饴弄孙的心只怕更加强烈。
郁竹偷偷摸摸去医馆去了无数回,郎中开的药和听人说起的偏方,样样都试了不少,一碗一碗的灌进肚子。到今年,那柳家布庄更是忍无可忍,把郁竹撵回了娘家,说看在郁言这个举人的份上,他们就不休妻了,只是要在抬一个二房给他们家老二留后。
从郁竹姐妹跟着她们回来好几月了,柳家那头也一直没人理会过郁竹,今儿可好,她那当家的柳家老二柳牧突然找到了郁家来,说要接郁竹回去。
庞氏自然不会让人轻易把人接回去,何况,当初那柳家誓言坦坦的说要抬二房,算算时间,若是那二房争气,这时候都怕怀上了,柳牧不在家顾着怀孕的二房,千里迢迢来谢家村,这中间若是没出什么变故都没人肯信。
只是她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试探了几句后,心里的疑虑就更重了,按下了心里的翻涌,推脱说家里没房了,郁竹都是和郁绣姐妹俩同住呢,把人先打发走了,回头就让郁老祖让人给郁言带口信,请他查一查柳家到底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