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泠月就这般在龙凤花烛晦涩不明还带有血腥味的寝殿内,成了他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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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明,昨夜夜色浓深之时,薄雨降临玉京,故而清晨推开窗时有淡淡茉莉香袭入喜房。
昨夜她困倦体乏,不知那小宫娥尸身是何时被抬走的,只听闻傅沉砚昨夜未睡,又去处理要务了。
她揉揉眼,半缩在被褥里抬眼打量着东宫里的一切,兴许是性命不悬在刀口了,连整个东宫瞧着都比昨夜见到的亲切不少。
“小姐……太子妃实在不能再睡了,日头将要正午了。”思衬着叫法不太妥当,南玉将花瓣放入盥洗盆时不着痕迹地改了口。
南玉是温泠月唯一带来的陪嫁丫鬟,亦是自小便陪在她身侧一同长大的。
纵然已经完婚,她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娘娘也莫要怪罪,太子殿下总是会比旁人忙碌的。”
她缓步穿行在东宫花林中,耳畔是嬷嬷方才在院子里的宽慰。
一早便有年长嬷嬷拨来新伺候的女使,此刻在福瑜宫听侯教导做事。
荷色将姑娘身段勾勒更为窈窕,纤纤玉腕上坠着一只前些时日皇后娘娘御赐的金镯,恰有一株雨后冰冷月桂掉落于肩,才衬得美人不可方物。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连大婚之夜都能平安度过,还有什么是本宫克服不了的,不就是活着吗……”温泠月自顾自不住的呢喃。
这是何处?
地上砖面浅洼积水澄澈,边缘伴着细碎花瓣,温泠月小心提起裙摆环顾四周,偌大宫殿竟连人烟都不见。
本是去昨夜的喜房内取掉落的玉钗,不曾想却在东宫迷了路,找不清回福瑜宫的路。
长得像小院的宫殿却只是典膳局,像连廊的拐角只是亭子。
心灰意冷的温泠月望向青石路尽头,名花奇草中,院内巨大断树后有一殿宇,倒神似福瑜宫。
满心欣喜的她却忘了殿外周遭视若无睹的侍卫,他们都没拦她,眼珠转了转,最终选择挺立守门。
直到温泠月气定神闲地一把推开那扇大门,想也不想一脚踏进殿内时嘴里还念着:“可算找着了,累坏我了!”
光线昏暗的宫内,她一眼便与那个□□着上身的男人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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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更衣,太子惊讶,太子质疑。
第3章 第三颗杏仁
眼前倏然冒出的男人露出健硕的上身,姣好的肌肉线条被几乎起不到遮挡作用的外裳显得更加吸睛。
日光悉数洒在他身上,肩颈边缘泛着淡淡的薄光。
而他肩上挂着那件褪下的里衣,沾染刺目的鲜血,腰上刚裹好的白纱布还有血渍从中渗出。
不知怎的,她脑子一热,一把将身后的门关得严实。
殿门撞上的瞬间,殿外守卫再也按捺不住澎湃的内心,猛地瞪大眼睛。
太子妃……进去了。
“谁!”匆匆披上罩袍的男人面色一沉,对这位不速之客厉声喝道。
“咕嘟”
她喉间竟不自觉上下一滚。
“我……臣、臣妾不是故意的。”她飞速捂住眼睛,顽劣地露出一条缝。
又不是她想看的。
傅沉砚手中迅速穿戴完毕,一身暗色玄衣,唯有腰际与袖口游走的繁复攒金花纹昭示这人的矜贵,全然看不出受过伤的模样。
“谁准你来这的?”太子面色不善,一边调整着箭袖,脚下几步迈至她身前。
她欲哭无泪,“走、走错了。”
傅沉砚显然并不吃这一套,“孤记得命人带你熟悉过宫里才是,太子妃此言差矣。”
温泠月觉得双腿发软,她哪里知晓这是他的地界,这不刚开始熟悉东宫环境,她就走丢了吗。
“熟悉了也……也没记牢呢……”她小声喃喃,企图为自己辩解。
傅沉砚气息距她极近,叫她避无可避的想起昨夜他也是这样,手起刀落,那小宫娥就被砍死了。
温泠月咬住下唇,慌乱点头,却被他下一句话噎住。
“可算找着了,累坏你了。太子妃是这意思吗?”男人似笑非笑地牵起唇角,动作流露不出丁点情绪,眼中复杂幽深,仿若永远勘不透他的想法。
她屏住呼吸,连连摇头,解释的话凝结在喉中,死活不知该如何向他阐明。
对面那人也似乎并不准备听她解释,撤身返回取过那把熟悉的长剑后再度向她的方向迈来。
她吓得一股脑往后靠,直到脊背抵在门边,刀剑出鞘的寒声似乎已响彻在耳边,她莫不是挺过大婚夜就要死在成亲第一天吧。
因为看光了他的身子?
可花楼那事,他都不记得她的放肆,那现在他能不能也转身就把她给忘了?
期待的失忆落空,太子殿下右手在刀柄摩挲,一步步向他迈来,越来越近,最终一掌落在她的脸……
旁边的殿门上。
稍一施力,门被推开,日光肆无忌惮地射入昏暗的殿内,温泠月靠在门上的身子也随着殿门大敞的幅度一道被推出殿外。
傅沉砚立于日光中,身形颀长,凌厉的长剑青云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剑影,侧颜沐于日光里叫她在一旁看不清这人情绪。
殿外侍卫们见了出来的人,齐声道:“殿下。”
唯有温泠月后背粘在门上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