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砚知说话本就一板一眼,什么话一过她的嘴,都像是灼灼真言。
李铮听着黎砚知直白的奚落,本该如释重负,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仍旧沉甸甸。
提心吊胆的时间长了,器官似乎也有了新的习惯,新的位置。
他感觉身体某个角落很不好受,有点喘不上气来。
黎砚知再看他那张脸,一下找到罪魁祸首,“犯错的本来就是你,你要是不想让我动这个心思,就不该长出这样一张脸。”
她没忍住站起来,考究地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的脸在她的视线里完整把玩了一圈。
并且相当敏锐察觉到李铮的脸比之前还白了一个度,已经都快透明了,显得有些病态。
她大力搓了一下,没掉粉,立刻下了定义,“真不想勾引我的话,你还偷偷美白干什么?”
要真是狠了心往丑了打扮,她看都不会看他一眼,归根结底,还是他这张漂亮的脸蛋招惹了她。
黎砚知再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
他只觉得自己像被点化一般,突然就开窍了。
终于从这样一个循环的死局里看到破局的可能。
原来,原来只要他变丑就能回归和砚知正常的兄妹关系。
原来只需要这么简单。
“砚知,我知道了,”李铮抬起头来,一双褐色的眼睛莫名的神采奕奕,他笑了笑,“等我一下。”说完就小步跑了出去。
他太兴奋了,几乎是头也不回,头一遭忘了在黎砚知面前应该遵守的规矩。
他不是自由的,没有黎砚知的允许,他不应该这样失礼。
可黎砚知并没有生气,甚至相当宽容地勾了勾唇角。
一分钟之后,李铮重新站到她的面前。
白玉般脸上已经多了一道细长的伤口,顺着他下颌的方向,渗出红宝石色泽的血珠。
他瞳色很亮,献宝一样,“砚知,是不是这样,这样的脸就不会让你为难了。”
黎砚知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她们的脸就在咫尺之间,黎砚知伸手很轻易触碰到他,脸上的血珠顺着皮肤滚落到下巴,她用指尖蘸了蘸,有些粗暴地涂在他的下唇。
鲜艳的颜色映衬在李铮单薄的皮肉上,让他看起来鬼气森森。
她恹恹抬起眼睛,说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曾经,剪烂过一个玩偶。”
“它的嘴巴比浆果还红。”
她慢慢靠近李铮,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其实我还挺喜欢那个玩偶的,它是我拥有的第一个玩具。可惜它命不好,消失了很久,再看到的时候,它却躺在邻居家里。”
李铮还没来得及排斥黎砚知突如其来的亲密。他的注意力全被黎砚知的话吸引过去。
听到她的玩具被抢,他下意识不太愉快地皱起眉头。
“后来我把它拿回来了,玩偶已经脏了旧了,我用剪子将它剪掉,取出里面的棉花做了一个崭新的。”
李铮是说不出的心疼。
黎砚知走失的那些年对于他来说,是一片难以踏足的森林,仅仅是直面它一角的潮湿,他都已经寸步难行。
他只好低下头,像一个不灵光的鹦鹉,反复来回地保证。
“以后都不会了,只要你想要的,无论是什么,都会是你的。”脸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侧过脸去,恐怕蹭到黎砚知的衣服上。
黎砚知听着李铮的轻声安慰,视线却慢慢延伸到虚无的空气里。
她的记忆力超群,总是让她记住很多不必要的事情,比如因为菜场生意总是和姥姥作对的邻居,和邻居家里那个如同蚂蚁一般蠢笨的小孩。
他有一个最喜欢的玩偶,后来,成为一滩碎棉花躺到她的床底。
她的第一个玩具。
她的视线慢慢回拢到李铮孱弱的后颈上。
李铮的脸好的并不快,得益于外头日趋严寒的隆冬天气,并没有发炎,只是伤口连带着周边的皮肤都变得硬挺,撑得刀口看起来有些可怖。
躺在脸颊一侧,很是夺目。
他还是照常找着各种借口出去上班,之前为了不被人认出来,他就是戴口罩去干活,一起的人早就习惯。
脸上的伤疤并没有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
而黎砚知看他的眼神也真的再没了情欲,想想也是,看到这样一张脸,不败兴都是善良了。
魔法真的生效了。
李铮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受,他只知道,事情已经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小李,5号桌上菜!”张姐把其他桌刚点的菜单从窗口递到后厨,转过头来不太高兴地瞥他一眼,“你上点心,最近怎么总开小差。”
正是饭点,整个餐馆忙作一团。
李铮赶忙把手机塞回口袋里,从一边抽了个餐盘就往后厨跑。
饭点过去之后,餐馆人流渐渐回落回去,以往这时候店里的人都能停下来歇会。张姐也总算抽出空来,“小李,这次就算了,以后饭点再玩手机就扣半天工资了啊。”
说是这样说,但张姐没动火,“不过,我还挺想知道的,见你好几回了,你总看那个日历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