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燃颔首：“婚事只是其一，今日前来还想跟家主辞去谢公子老师一职。”
“这……”
谢庄正没少听老爷子夸楚燃，说有他授课的日子，谢靳长进多大，没想到他不愿再继续授课。
看这意思，似乎想要和谢家划清界限。
谢庄正不确定地问：“那楚夫子可愿将妹妹嫁入谢家？”
想到正在屏风外偷听的傻儿子，谢庄正担心谢靳误会他不看好这桩婚事，不等楚燃开口，强调道：“商人重诺一事，想必楚夫子也有所耳闻，今日我在此向你承诺，若是舍妹他日嫁入谢家，我们家一定会好好待她，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如此承诺，不听出谢庄正想要替谢靳求娶的诚意。
其实从谢家派媒妁前去楚家求娶时，他便感到了谢家的重视。
只不过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楚燃起身作揖：“承蒙家主厚爱，我在此替南夕谢过了。”
话落，歉意道，“只不过南夕她常常头痛难忍，我打算带她去求医，不日便要离开这里，恐怕要辜负谢公子的厚爱了。”
听闻楚燃要带楚南夕离开，谢靳再也偷听不下去，从屏风后跳出来，急急问道：“老师要带小夕去哪里求医？我也去。”
第 36 章
楚燃和谢庄正没想到谢靳会突然窜出来, 愣住在原地，定定望着他。
谢靳没心情理会他们到底是不是吓到，听到楚燃要带楚南夕离开这里，急得不可开交。
“老师到底要带小夕去哪里求医？”
谢庄正反应过来, 尴尬替他遮掩：“你小子不在屋里好好养伤, 跑这里来做什么！”
谢靳不答, 只要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楚南夕, 心里像有无数虫蚁在啃食一般，浑身难受得不知如何是好。目光紧盯楚燃，急于求一个答案。
楚燃理解谢靳对楚南夕的关心, 未将去处隐瞒。
听闻他要去岭南，谢庄正颇为惊讶：“那可是前朝……”
接下来的话，谢庄正没有直言, 但在场的人都很清楚。岭南是前朝旧部驻扎地。
这个地方，对景国人而言不仅是荒芜之地, 还是禁地。景广帝曾有明令, 禁止本朝人和前朝人有所往来, 否则一律按谋罪逆处理。
因此鲜少有人踏足。
楚燃不愿引起谢庄正的疑心, 耐心解释道：“我也是听闻前朝有位非常厉害的太医，据说他能治各种疑难杂症，所以想冒险一试。”
“原来如此。”
谢庄正恍然大悟, “楚夫子说的这位太医，我也略有耳闻，听说医术高明得连阎王爷都不敢从他手里抢人。”
“要真这样，那太好了。”
谢靳激动地拍手, “小夕的病不能耽搁，若他真能医好小夕, 即便岭南是地狱，那我们也该走一趟。”拍胸脯保证：“老师放心，我身手好，一定不会让人伤到你和小夕分毫。”
他似乎打定主意要和他们一起去。
楚燃婉拒：“这件事就不劳烦谢公子了。”
“怎么能是劳烦，小夕的事就是我的事。”
谢靳话说得毫不客气，活像楚南夕是他的人一般……
想到他昨日带媒妁上门，楚燃心里不快：“南夕如今和谢公子并无关系，还望谢公子能慎言。”
谢靳没有反驳。
现如今，他确实和楚南夕没关系。
不过他弄不清楚燃表现得这般不悦，到底是嫌他败坏楚南夕的名声，还是对楚南夕有情……
自楚南夕跟他说想和楚燃在一起时，他便觉得别扭。
再也无法将楚燃看作楚南夕的哥哥。
可楚燃总表现出一副兄长的姿态，完全摸不清对楚南夕到底有没有情……
这件事，他昨日回来便在思索。
若说楚燃对楚南夕有情，好像有些牵强。
毕竟楚燃曾经说过他很好，说只要楚南夕喜欢他，便不反对他们在一起。真要有情，怎么会舍得将喜欢的姑娘让予他人。
但要说没有情，好像也很牵强。
他目睹过很多次楚燃对楚南夕笑的样子，楚燃明明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平日不是冷脸就是皱眉，对他总露出副嫌弃得不得了的样子，面对楚南夕笑容里却有着说不出的宠。
若他们是亲兄妹也就罢了，可他们偏偏不是，很难说楚燃不喜欢楚南夕。
但若是喜欢，那又为何不娶？
谢靳怎么想也想不通。
不想开罪楚燃，只好赔不是：“老师教训的是，学生以后会注意言行。”
“我已经不是你的夫子，谢公子不必再喊我老师。”
“行啊！”不喊就不喊，他早想换个称呼了。谢靳一口应下，“那以后我就随小夕，喊你哥哥。”
楚燃：“……”
谢庄正对自家儿子的无赖样，哭笑不得。
两家的婚事，如今尚未着落，看楚燃的打扮，便知未及冠年，而谢靳的冠礼在三日后，他这么喊楚燃哥哥，明显是胡来……
谢庄正干咳一声：“靳儿，莫要胡闹。”
“我才没胡闹。”
谢靳胡诌八扯地找理由，“与人相交，本就不该只看年纪，像哥哥这么成熟稳重的人，是我辈楷模，更何况跟他读书的这些时日，我学到很多东西，喊一声哥哥不为过。”
话落，谢靳觍脸笑问：“哥哥，你说对吗？”
他扬唇，眯眼，露出副讨人欢心的模样，活像得了楚南夕的真传。
楚燃不想看，不想应，更不想再待下去。
对谢庄正躬身一礼：“今日时辰也不早了，就不叨扰家主了。”
不等谢庄正答应，谢靳嬉笑道：“哥哥，咱们都是一家人，别这么见外，既然你觉得时辰不早了，那午膳一起用吧。”
谢靳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不等他拒绝，又道：“我知道哥哥想说什么，担心小夕对吗？我懂，谁让我和哥哥一样担心小夕的呢！哥哥你在这里稍候，我这就派人去将小夕接来。”
楚燃知道谢靳不着调，没想到会这么不着调。
拒婚一事，他自认为说得很清楚，谢靳却像听不懂一般，甚至表现得比以往更殷勤，更亲昵，摆出副要明争的架势。
哪怕他并不觉得需要争，但面对谢靳这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心里极度不快。
楚燃眸色骤冷，唇畔染上些许冷峭的弧度，说：“不必。”
他把这两个字说得极平静，细听却能听出语气中所隐含的淡淡威仪。
谢庄正阅人无数，仍被他周身流露出的气质所震慑。
他身上流露出的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度，比他所见的那些世家公子还要雍容华贵，完全不像庄户人家。
谢庄正眼里的欣赏之情变得愈发浓郁，将咄咄逼人的谢靳扯到跟前，压低声音提点：“别胡闹，还想不想娶人家妹妹了？”
怎么不想！
做梦都想。
但楚燃就不是什么正经哥哥，与其敬重他、捧着他，倒不如出口气。
谢靳无法对父亲说出实情。
他现在每每想到以前将楚燃当做哥哥来敬重就来气。
谢靳不解释，没大没小地拍了拍谢庄正的肩膀，示意他放心。
目光紧盯着楚燃，不饶人地问：“哥哥为什么不想让我见小夕，你不是说只要小夕喜欢我，那你便同意我们在一起吗？哥哥不让我们见面，那小夕何时能看到我的好？哥哥该不会是有什么私心吧？”
他一个接一个问题，这般故意针对，明显是知道些什么！
楚燃猜不出楚南夕是不是跟谢靳说过什么。
不过谢靳说得没错，他确实有私心。楚燃不辩解，拱了拱手：“告辞。”
他避而不答，谢靳气得不行。想要追上去理论，却被谢庄正一把拽住。
舍不得儿子再受煎熬，谢庄正决意帮谢靳一把。
“楚夫子留步。”
闻言，楚燃停住脚，回头望向谢庄正。
谢庄正娓娓劝说：“虽说我没有亲自去过岭南，但南方我常去，路途倒也算不得凶险，楚夫子有大智慧，靳儿又有武艺傍身，到时我再派一些护卫伪装成商队，护送你们南下，想必定能顺利归来，至于其他事，楚夫子也不必急着下定论，容南夕身体恢复好再议也不迟。”
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张弛有度，神态语气更是亲昵。
楚燃无法否认。
他对谢庄正的安排很心动。
谢家世代经商，能将生意越做越大，在江山易主的世道下，还能做到生意不受丝毫影响，可见没少打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