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到最后寂静无声。
临行时，局长带着大家出门相送。
“望乡塔是个好地方，你们有空可以去看看。”
“好。”
季尘正要上车，局长突然又喊了他的名字。
“季尘。”
局长裹着外套，鼻尖发红，不知是冻的还是激动，略稀疏的白发在晨星的寒风中飘摇。
他静默地看了几秒，才如释重负地说道：“见一面就少一面啦。”
季尘维持着打开车门回头看的动作，过了一会才沉默着坐进车里。
景物在飞驰后退，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
他知道他在向前，飞速向前，很多人都会被抛在身后。
由不得他迟疑，更由不得他质疑。
可这条路究竟通往什么样的未来，他不知道。
安灵雨先去租赁厂家那里租了浇水设备，它会根据雇主的要求自动导航飞到目的地。
浇水功能可以远程操控，也可以等雇主过去再做决定。
“我们种了很多花吗？”季尘问。
“一整个山坡，日记里没有提到吗？”安灵雨问。
“日记里说那天我很高兴，我们种完花又去看了日落，像和时间赛跑。”
“对，”安灵雨望向远处的望乡塔，“我们浇花回来去看看吧。”
古塔百年未变，应待故人登临。
车开到无人的旷野时，天变了。
云朵暗沉，涔涔的雨水倏忽而至。裸露的土壤被雨滴溅起，空气中混着杂草的清香。
“好像不用浇水了。”安灵雨说。
“去看看吧。”
种花的山坡已经遥遥相望了。
山上带着些青色，像朦胧的幻觉，在车窗上滑落的雨滴里汇聚。
“已经发芽了？”安灵雨震惊于这种植物的生长速度。
它们可能很快就会开花，不需要等到来年春日。
她将悬浮车开到了花房旁边。
“你先进屋吧。”安灵雨调整位置，把副驾驶的车门对准花房大门，自己从主驾驶侧面抽出一把雨伞。
这种黑色的长款雨伞有着独特的魅力，以至于星际时代仍有一席之地。
安灵雨撑开伞，在细雨蒙蒙里踏上这片飘渺如烟的青翠土地。
季尘从副驾驶下车站在屋檐下。
因为晨星寒冷，安灵雨套着一件毛呢大衣，深棕色的。
这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进星舰的，也许是季明光安排的，也许是星舰赠品。
里面是安灵雨为之前面试准备的白衬衫。
为了适应不同的企业形象，她买了两件衬衫，这件稍微有些设计感。领口是丝滑的飘带样式，此刻被系成了蝴蝶结。
“怎么了？”安灵雨见季尘在出神。
季尘摇头，用光脑连上了租来的洒水机。
洒水机比他们到的早，在山脚待机。一收到信号，就嗡嗡地飞了过来。
“我拆个小水桶下来，帮我打下伞。”季尘说。
室外的植物不用浇了，室内的还要添水。
安灵雨走过去，看着他在洒水机上摸索。
光脑上已经给洒水机下达了拆卸水桶的命令，但仍需他找到上面的暗扣进行人工拆解。
不然这洒水机飞在半空被遥控者误触了拆解，可就成了飞行的重力炸弹。
“A桶太大，我看看C桶在哪。”季尘拆了最大的水箱，把它放到一边继续摸索。
“还是好大，这东西没有G桶吗？”季尘叹了口气。
“花房里有水桶，拿出来装点水带进去就行。”安灵雨把伞递给季尘，“我去拿。”
匆忙间她触到了季尘的指尖，冰凉，像伞外潮湿的雨水。
他穿了外套，但不厚，不足以抵抗晨星的冷。可诺亚也维持不了体温吗？
安灵雨带水桶出来时季尘正在看雨，这渺渺草色上蒙着一层浩荡水汽。
“天气潮湿，”季尘蹲在地上偏了偏伞，回头朝安灵雨道，“适合当蘑菇。”
安灵雨走过去，他起身用双手把伞递过来，像某种神圣仪式。
“现在任命你为新蘑菇。”
一大桶水浇他们种的玫瑰刚刚好。
但安灵雨记得这个温室里的系统有自动浇水项目，拉着季尘研究了一会。
这玩意管道与线路都很多，要插好才能用。
之前她们挪动花箱压根没有在意这些，本来埋在花箱的管子都被拔了出来。
等到把水管理好，两人手上满是泥灰。
“歇会。”
她们在落地窗边席地而坐，透过玻璃看向外面的磅礴大雨。
“雨会让你想起什么吗？”安灵雨问。
“唔，除了你之外应该没有什么，”季尘认真地回忆着。他往玻璃旁挪了挪，几乎要靠在上面，“但是阴天，会有一些异样的感觉，我也说不上来。”
“心脏会痛吗？”安灵雨问。
她知道季尘的心脏是人工心脏，做过手术的东西，可能会有些异常反应。
“心在哪里？”季尘下意识摸上了心口，“我不知道，它跳的很快。”
第18章 望乡塔内
雨越下越大，安灵雨出门伸出手，接踵而至的雨滴溅开了掌上尘土。
借雨水洗了手，她从花房里拿出刚找到的自动抽水管，插进洒水机的水箱。
水顺着水管从洒水机流向花房的蓄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