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来之前我给你做了这个!”季尘突然振奋,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白一块黄一块的小挂件。
“做的有些匆忙,不过你先带着,回头我再做一个好的。”他捏着那个挂件,眼睛亮晶晶的。
像星星,安灵雨想。
小挂件被他举到安灵雨面前,这是一只很抽象的大白鹅布偶。
白口袋一样的身体,鹅黄的三角做嘴巴,细长的条形做腿,爪子是糊成一团的多边性。眼睛缝地很匆忙,不对称。
安灵雨淡淡地看着。
“很丑。”她说。
季尘喉中一哽,眼角往下垮了垮:“可是……”
“好了。”安灵雨抬手拿过来塞进兜里。
季尘的眼神瞬间一亮,嘴角也扬起一抹笑意。
安灵雨匆忙别过目光。
厄尔……
为什么会那么像?
她想起很久以前,她们还在母星的学校里。
潮热的夏风吹得行道树枝叶哗哗作响,她站在实验楼的阴影下纳凉等候。季尘从远处的拐角跑出来,一下就跃到她视野的正中央。
他的目光比星星滚烫,比太阳清亮,那个夏天比星河绵长。
安灵雨的手还插在口袋里,她闭上眼,手指挑开粗糙的白鹅挂件摸向下方的黑色方块。
微凉的触感拉回她的思绪,浓郁的情绪将此刻埋葬。
【墓志铭】
安灵雨想起师姐给它的名字。它浓厚、沉重,是能杀死水萤的秘密武器。
第50章 不泯天真
【五秒后进入塞壬点,请保持理智】
南雅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了过来。
“收到。”安灵雨朝监控点了一下头,季尘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好几下。
星舰穿过塞壬点,梦幻的蓝色像车衣一样短暂地在外壳上停留了一瞬。
安灵雨和季尘的意识来到一片星空。
她们并肩坐在一块残破的舰体硬板上,远处的星子又小又亮,衬得其他地方格外幽深黑暗。
打量完场景,两人目光相交。
“你看起来并不害怕。”安灵雨说。
她记得第一次与季尘陷入海妖之歌时,季尘表现出明显的恐惧。
季尘沉默了一下,望向远处的星星:“我不怕星空的。”
安灵雨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上次的场景确实可怖地多。深海里迅速划过的诡异蛇身卷起星舰,腾空时的感知非常真实。鳞光闪闪的尾和巨大的人头结合在一起,人脸上的眼珠还像星球自转般缓缓转动。
感到恐惧是正常现象,外露情绪无可厚非。
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压抑克制,面上只留轻描淡写。
这次的幻境格外安宁。
“难得我们能坐下来说说话,”季尘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我自己也说不清。”
匪夷所思的复活。
没说出口的质疑。
这趟双人之旅不言而喻的目的。
你我心知肚明,不再言语。
季尘眼眶发热鼻尖酸涩,他的头低了下来,慢慢摸着怀里的大白鹅。
安灵雨强制自己没有移开目光,示弱似乎是对方的对策。
季尘用力吸了口气,带着点鼻音。目光也向旁边挪去,像是躲避什么。
安灵雨觉得此刻探头过去看他哭不哭很不礼貌,但她确实很想。
正犹豫不定时,季尘突然转过头来。
安灵雨眉心微蹩,目光审视。
季尘没有躲避,他笑了起来。他一笑,远处的星光都摇晃了。
安灵雨不解他情绪上的转变,本能地维持之前的态度。
季尘向她挪了挪,笑着用肩膀撞了下她。
这是一个很熟悉很亲密的动作,若要回忆可以追溯到一百年前。
安灵雨的指尖无意识捏紧,想抛却那些回忆,她果然定下心来。
可下一秒,她在季尘明媚的笑眼中看到自己冰冷的视线,她被自己身上的冰凌刺伤。
若爱人的眉目盈着春水,极地的冰川就会迎来灭顶之灾。
她狼狈地移开视线。
季尘在贴着她讲话。
他像是不觉异常一般与她闲谈。
复杂的局势他只字不提,眼下的质疑他存而不论。
他谈起童年,谈起成长。
谈起多年前的夕阳落在宁静的湖泊,雪白的大鹅游碎半池晚霞。
谈那些恬静美好的岁月融进他的骨髓,成为他一次次跌倒后爬起的核心力量。
哪怕孤立无援,哪怕道尽途殚。
他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幸福到足以在之后每个遍体鳞伤的日夜安抚心灵。
他在童年得到了充盈而又恰到好处的爱,足以抵挡百年风雨。
不轻易被别人的看法左右,不轻易否认自己,不轻易放弃自己。
他被坚定地选择过,所以旁人的非议与质疑不会让他陷入绝望。
曾经有人那样爱他,旁人的闲言碎语又算什么。
在父母精心的呵护下,他儿时的天真都没有被残酷的岁月磨去太多。
那些时光途径了爱,落在在天真外面时已经变成了晶莹的松脂。
松脂柔软通透,将天真细细包裹。
于是天真变成了琥珀,在他的生命中永远地留存下来。
永远欢乐,永远纯粹,永远明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