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桌下的手指无声攥紧,她又鼓起勇气道:“那天离开之后我就吃过药了。”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看见男人的手背绷紧了,周围的气压也仿佛瞬间低了下去,刚才的浪漫氛围荡然无存。
窗外的雨声忽而变大了,骤然急速地拍打在窗上,闪电也撕裂了夜幕,映亮了男人讳莫如深的眼底。
就这样视线交汇,顾袅呼吸发紧,心跳一下下加快,甚至觉得声音剧烈到他也能听清。
他忽然起身从对面走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快步往外走。
刚走出一步,他又松开她的手腕,长臂转而揽住她的腰,像是怕她摔了。
顾袅心尖一颤,猜到了他要带她去哪,还是问道:“干什么?”
“有没有,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她只能继续强装镇定,被他拉着进了电梯。
顾袅听见他的电话震动,随后,他看了一眼屏幕,接通了。
“说。”
电话那头,周翌听出男人声音里的戾气,还以为他已经知道了,于是放心地说了。
“她三天前在宜市一家私立医院的确有过就诊记录,护士说是一个男人送她去的,应该是郁子听。”
“记录显示的是因为经期腹痛,医院药房的开药记录我也一并查过了,是止痛和暖宫一类的药,她应该没有怀孕。”
注意到对面的沉寂,周翌顿了顿,又劝说道。
“我理解你很心急,但这种事急不得,要看缘分,别太失望。”
旁观者清,他看得明白,男人真正在乎的从来都不是孩子。
他只是迫切地需要一种方式,能把两个人一辈子牵绊在一起。
就像是溺水的人需要抓紧一根浮木,他需要借助这种扭曲的方式才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科技手段带来的后果不可逆,如果不到最后一步,他也不会同意顾宴朝用那种办法。
这一个晚上,连夜从美国包机请来的妇产科专家,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男人从昨晚到现在,有多么紧张,期待,此刻就会有多失望。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你可以现在带她过来做一下检查....”
只是极大的概率,检查之后,面临的是再一次失望。
话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电梯很快降至地下二层,电梯门缓缓打开的那一刹那,顾袅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可她看见男人挂了电话,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绷紧,漆黑的瞳里看不清有没有波动。
下一刻,他又摁下顶楼的按键。
顾袅只觉得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看来应该郁子听修改了上次在医院里的记录,打消了他的怀疑。
可还没等彻底松下一口气,就被男人带进了顶层的套房里,一路扯进了浴室。
还没等她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打开了身后淋浴的开关,冰冷彻骨的水流很快从头顶倾洒而下。
顾袅措不及防被呛了下,眼前却被水流淋得睁不开,浑身不受克制地发抖,身上原本用来保暖的衣物顿时变成了禁锢的枷锁。
他身上的气息阴沉得让她害怕,她太熟悉他,知道他下一刻想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见他沉声说:“不是没怀孕?那就继续。”
她颤着身子,生理性呛出的泪水溢出眼角,想去推开他,他的力气却又夸张到不可撼动。
顾袅咬了咬牙,只能说:“我只是不想和你做那种事。”
话音落下的瞬间,顾宴朝眸色一暗,捏住她的下巴,力道重得像是快要把她的下颌捏碎。
耳边似乎还隐隐回荡着她那句,从走的那天开始,她就吃过药了。
明知道她怀孕的概率有多小,他还是整夜都没睡着。
她想怎样骂他打他,或者让他给她跪下认错,他都认,她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甚至还在想,如果是真的,老天满足了他的心愿,他以后或许可以考虑做个好人,每年再多捐几个亿出去。
他想了那么多,最后是老天跟他开的玩笑。
他又想起很多人曾经诅咒过他的话,有人咒他不得好死,妻离子散,到死也会是一个人,他都不以为意。
现在看来,未必不会应验。
“那你想跟谁做?郁子听,还是盛柏言?”
男人的语调听上去云淡风轻,每个字却像是沁了血,顾袅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水流里混杂着浅淡的红色,是从他身上流淌下来的。
“跟他做过了?”
顾袅呼吸一停,下一秒,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用尽浑身力气打在他脸上。
她浑身发抖,掌心发麻,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水流。
刚想抬脚往外跑,又被他从身后扯住,猛地撞上身后坚硬的胸膛,被他紧紧箍在怀里。
他低头去亲她的耳后,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侧,那只微微颤抖着的手缓缓下移,覆在她纤细脆弱的颈上,嗓音里辨不出情绪。
“说,有没有。”
像是威胁,却没有用力。
她始终沉默着,无声又倔强地和他对抗。
直至水流变热,浴室里逐渐起了水雾,镜子上也迷蒙不清地倒映出两道交叠的身影。
他忽然有了动作,却不是掐她。
沉重禁锢着她的衣物被解开了,身上忽而一轻。
她像是突然找回了灵魂,猛烈地在他怀里挣扎起来,手腕已经被他从身后困住,滚烫的气息将她牢牢困住,混杂着血腥气,刺激着神经。
她呼吸发抖,眼泪一颗颗往下落:“顾宴朝,别让我恨你。”
男人喉结滚动,哑声笑了。
“随你。”
恨还是爱,总要有一个。
第41章
顾袅闭上眼,泪水彻底打湿了脸颊,似乎已经预见了即将发生的一切,身后的温度滚烫得不寻常,顺着湿透的衣料透过肌理源源不断。
可就在下一刻,他停住了。
那股迫人的危险气息骤然离开,她眼睫颤动着,缓慢睁开眼睛,却听见身后响起关门声。
他离开了。
他把水流关掉了,水声停止,镜子上氤氲的雾气缓缓散去,顾袅垂下眼,看见地上的水流里掺杂着若隐若现的淡红色,视线发怔,心脏的剧烈跳动还没有平复下来,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留下来的热意。
他最后还是没有强迫她。
浴室门口响起敲门声,却是女侍者恭敬的声音。
“顾小姐,衣物已经给您放在门口了。”
顾袅打开门,果然看见一套新的衣服整齐摆放着,内衣也是合适的尺码。
她换掉了身上湿透的衣物,打开浴室的门出去,却发现套房里空无一人。她又打开门,只看见助理等在走廊外。
回去的路上,雨丝越来越密集,汽车雨刷器发出的声响令人心口发闷。
顾袅闭上眼睛,又想起地上那摊被冲淡的血迹,呼吸不受控制地发紧。
他受伤了,刚才伤口已经沾了水,会不会感染发炎?
突然,手机铃声急促响起,前排开车的助理接起电话,神色瞬间一变。
“好的,我知道了。”
-
深夜,燕城私人医院顶楼。
手术室灯光熄灭,几个医生陆续走出来,脸色微微凝重,最后一个出来的是周翌。
周翌摘下口罩,清隽的面容上稍显疲色,抬头就看见林助理拎着换洗衣物站在那,旁边还站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他有些意外地抬了抬眉梢,朝她走过去:“顾袅?你怎么来了。”
顾袅张了张唇,声音有些滞涩:“周医生。”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刚才听到他昏迷的消息,就鬼使神差地跟着助理来了医院。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来。
“他怎么样?”
周翌苦笑了下,“还活着,但不算太好。”
伤口遇水感染发炎导致高烧,他就没见过这种人。
回来才多久,他已经反复给男人重新包扎了多少次。
“你应该看到新闻了,不算是假的,他确实中枪了,在肺部,还有因为撞击导致的肋骨骨折,脑震荡,坠海也是真的,虽然提前做了准备,但
也做不到毫发无伤。”
前些天为了彻底解决留在美国的麻烦,他铤而走险,又拿性命去赌。
“肺部中枪以后可能会留下后遗症,肺炎,气胸,呼吸困难,一些功能障碍都有可能。包括他的右手,这次也受到了撞击。”
“当时他清醒之后,我建议他留在美国起码一个月养伤观察,但他只呆了一个晚上就要回来,我拦不住。”
顾宴朝死了,谁给他投资。
没办法,周翌只能选择放下实验室里的工作,暂且跟他回国,起码保住他这条值钱的命。
“还好你在,邵应还留在美国处理后面的事,否则他身边真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