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满的唇上带着血,在巴掌大的脸上显得可怜极了。
如同被蛊惑,裴向明低头闭眼,将那残余的血迹舔舐了个干净。
被触碰到伤口,她下意识地皱起眉轻呼。
在他的视线里,阿怜的唇竟很快恢复了血色,看不到一点伤口。
见状,裴向明低喃道,“你到底,是什么?”
第二日,阿怜一醒来便抚上嘴唇,触手光滑,没有痛感。
她疑惑地拧眉,到铜镜前摸索自己的脖子,亦是一点痕迹也无。
难道是做梦?
可做梦会有那么真实的触感吗?
云舟有结界保护,因此即使前行速度极快,在外走动也不会被疾风吹倒。
云层漂浮在天际,俯瞰则是大小山川农田,阿怜伏在船沿,思绪飘远,不知傅寒舟现在正做什么。
“师娘在想什么?”裴向明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
阿怜下意识道,“我在想他”
裴向明眺望远方,夸赞道,“师尊师娘感情深厚,令人羡慕”
阿怜睫毛微颤,看着裴向明那张人畜无害的脸,道,“你昨夜在做什么?”
裴向明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这种无厘头的问题,挑眉惊讶道,“当然是睡觉”
“师娘你呢?”他反问。
“当然也在安睡”,阿怜没在他脸上看出什么,回道,“只是做了个很真实的噩梦”
裴向明了然点点头,“师娘今日看起来确实少了些精神气”
“说到噩梦,”裴向明将赤焰从腰间解下,横放在手心,“我自得到这把剑后,便也一直多梦”
“那些梦极为真实。我也不知,梦里那些事,到底是已经发生过的,还是即将到来的”
裴向明突然拔剑出鞘,露出一点泛着冷芒的剑身。
阿怜捂住胸口后退,惊慌中与裴向明对视。
“吓到师娘了,”裴向明笑着把剑收了回去,“本来想给师娘看看这剑身的,它漂亮极了”
阿怜脑海里闪过那些诡异的梦境,难道说,他们的梦是一样的?
裴向明一直观察着她的反应,“在梦里,我用这把剑杀了一个人”
“我有些晕船”,阿怜随意扯了个借口便回了厢房。
阿怜坐在床榻上沉思,一同从魔界回来建立的那点微妙的信任摇摇欲坠
。
奇怪的梦境里,她被一剑穿心,却看不清对面的容貌。
结合裴向明今天一番话,不禁让她怀疑,莫非梦中持剑之人便是裴向明,而他也做了一样的梦?
可她是裴向明的师娘,与他利益无关,他为何要杀她?
……
半月路程转瞬即逝。
阿怜早早在甲板上候着,看向昆仑山的方向,望眼欲穿。
只有在傅寒舟身边时,她才感到真正的安全。
云舟还未停下,傅寒舟便飞上去将阿怜抱在怀中。
感受到傅寒舟温热的怀抱,阿怜心中一酸,泪流不止。
被掳去魔界,她分外委屈,如今还要将这份委屈默默咽下。
“你说过,不会留我一个人的”她控诉道。
傅寒舟小心拂去她涌出的泪水,眼眶泛红,“是我失约了”
“我知道昆仑危险,可我不能离开你”,阿怜眼神真挚,“比起那些,我更想与你日日相伴”
云舟抛锚放下甲板,有女修路过站在云舟上的裴向明,提醒道,“裴师兄,我们下去吧”
裴向明道一声好,收回眼神,下了云舟与魏长泽他们汇合。
“师兄!”林昭月激动道,“你终于来了!”
魏长泽道,“师弟,我们已经去裂缝查探过。这裂缝不容小觑,绝不可掉以轻心。”
裴向明点点头,眼神飘向还在说着什么的阿怜和傅寒舟。
“师尊和师娘感情真好,”魏长泽感叹了一句,“若是今后有了道侣,也该如此”
林昭月攥紧衣角,羞涩道,“正是,我以后也要找个心心相印的道侣”
魏长泽回头,摸摸她的头顶,“我家师妹这么可爱,一定会找到的”
林昭月脸颊爆红,囫囵地嗯了几声。
“师弟你呢?”魏长泽问道。
裴向明笑了一声,“师兄忘了,我说过,我才不会为情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事烦心”
魏长泽抚了抚额头,疑惑道,“或许我是真忘了,竟一点印象也无”
……
久未相见,却也无法长时间温存。
昆仑山裂缝前,一圈又一圈环绕那裂缝的岗哨上站满各宗弟子,严阵以待。
填补昆仑山裂缝的材料已经集齐,由蓬莱家主统领,没有凶兽时,众弟子速速上前炼化材料,施法修补。
在凶兽踏出裂缝时,则由长老们带领战力强劲的弟子鏖战。
傅寒舟率领元婴及以上弟子在裂缝深处斩杀凶兽,除了四溅的鲜血,还有浓郁的黑气模糊视线。
魏长泽他们刚刚踏入筑基期,同其他宗门的后备弟子一起,在岗哨轮值。
再次斩落凶兽,剧烈的嘶吼和地动随着凶兽消失在裂缝的身影逐渐平息。
傅寒舟一跃而出,沥开剑身鲜血。
落地后,对前来交接的长老点头拱手,便往昆仑山屋舍去。
驻守在岗哨的弟子听令齐齐飞至裂缝上空,施法将修补材料推入裂缝修补法阵。
修补不如与凶兽战斗那般激烈。
年轻弟子们便就阵法点位三两成群,聊起天来。
“刚刚那领头的剑修可真帅”
“最爱战损版男修了”
“什么剑修,那是前辈,天岳宗凌云尊上,大你几百岁”
“想想都不行啊”
“听说他在这里守了一月有余了,可真是尽职尽责”
“也不知这裂缝还要多久才能修补好,我的灵猫还让朋友帮忙照看着呢”
“我以后也要像尊上那样,游历大陆,斩遍凶兽”
“抓紧修炼吧”
“……”
裴向明一边修补,一边观察黑气四溢的裂缝。
裂缝边缘随着修补法阵的运行缓缓收缩,露出黑岩质地的地表。
突然,均匀流动的黑气停滞几息。
只听长老即刻下令道,“撤离!”
众弟子飞回岗哨,看那长老率弟子祭出符箓,将裂缝覆盖了个完全。
凶兽一露头,天火天雷便以破竹之势袭去。
……
剑修与凶兽近距离厮杀,体内积聚黑气。
昆仑山无疗愈灵泉,傅寒舟先前一直忍着。
他一回屋舍便解了佩剑和衣衫,覆了上去,与她十指相扣,耳鬓厮磨。
“等等”,阿怜手指抚过他皮肤下流窜的黑气,所过之处一片战栗。
傅寒舟喘了一口气,浑身肌肉紧绷,手掌往下,抓住她的膝盖往上推。
……
月亮升起,夹在昆仑山两峰之间。
“真累,怎么只是一天就这般累啊!”林昭月边走边敲打自己的肩背。
魏长泽道,“这般危险的地方,要时刻警惕,感到累是很正常的”
裴向明倒是不觉得累,那魔种显然改变了他的体质,不仅加强五感,还强化了他的体力和耐力。
靠近屋舍,他鼻翼微动,脚步放慢。
“师弟,怎么了?”魏长泽问。
裴向明看向不远处的一扇门,“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什么味?”林昭月深吸几口气,摇摇头,“没有啊?”
裴向明往那扇门走去,走到半途,那扇门便打开了。
傅寒舟小心阖上门,看向他们,道“你们回来了”
“师尊”魏长泽拱手恭敬道,“是,刚刚轮值换岗”
裴向明看向傅寒舟的脖颈,又猛地看向那扇门,瞳孔微张。
傅寒舟道,“她在休息,你们别去打扰她”,便又往裂缝处赶去了。
林昭月天真烂漫,“师娘不是一直在房内休息吗,夜间怎么还不出来活动?”
魏长泽摇摇头,并不打算告诉她,笑着往前走去。
“师兄!师兄你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林昭月追着魏长泽走远了,后知后觉裴向明没跟上来,奇怪道,“诶?二师兄呢?”
裴向明心中烦躁,索性飞过一个山头,到那光洁的石头峰上坐着。
下意识摸上腰间,差点忘了,来昆仑行程匆忙,他根本没时间去城内买酒。
他拿出两把剑摆在自己腿上,一只木剑,一只赤焰。
因梦魇缠身,他还未与赤焰剑契约,本想请教师尊,却因接二连三的意外至今还未有机会。
木剑是母亲的遗物,陪他度过了十个春秋。
他母亲是一名青楼舞女。
说她不爱他,她生下他,将他养到五岁,临死时还托人给他捎带了遗物;说她爱他,却又将年仅五岁的他扔到老鸨那,与一个嫖客私奔。
老鸨找不到人,把他打了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