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谢世子挟持了去京中报信的那人,正骑马赶往此处,看样子似乎不想声张。”
赵寅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笑道,“看不出来啊,他居然还想得到这点。”
“怎么好辜负他这一番思量?”赵寅负手在后,满不在乎地往破败的庙门走去,“解了他们的睡穴,给他们松绑。”
“那房中的那位姑娘怎么办?”侍卫追上去问。
赵寅脚步不停,声冷如寒霜,“任她自求多福吧。”
要是谢琅赶得上,自能令她免遭毒手,要是赶不上,那也与他无关,他因好奇前来一瞧,已为她拖延了好些时间,她阖该感激他才是。
更何况,看谢琅伤心落魄,本就让他快意。
食指与拇指摩挲片刻,赵寅眸色晦暗,最后驻足遥望那房门一眼,复抬脚离开了这座几近荒废的庙宇。
房门再次被打开了,只是来人脚步略显急促,还未等她开口就冲她道,“我们也不过拿钱办事,要怪,就怪你自己行事张扬不知收敛”
伴随着衣物簌簌落地声,阿怜额头急得冒汗,忙喊道,“钱我多得是!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你别乱来!”
那人却不再说话,只向她逼近,将她按在了榻上。
挣扎间有泪水不断涌出,她眼眶酸涩疼痛,脸侧被粗糙的被单磨得生疼。
撩她衣裙的手忽然撤离了去,有谁把她扶了起来,手腕的束缚被解开,眼前也重获光亮,她透过朦胧的泪看清了眼前人,是谢琅,耳边嗡鸣渐消,他正急促地唤着她,眼白里爬满了血丝,脸上沾满了血点,犹如阎罗。
“谢琅”她念着他的名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从未觉得眼里的泪水这么多过。
“我在,我在”谢琅紧紧抱住她,似乎要把她嵌入骨子里,他拍着她的背,不断重复着,“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若不是他赌气离开,也不会给人可乘之机,谢琅心痛如刀绞,方才杀人时不曾颤抖的手此刻抖得不成样子。
渐渐冷静下来的阿怜看见了倒在一旁赤裸着上身的人,他被一剑穿心,死不瞑目。
她抓紧了谢琅背后的衣衫。
房门是打开着的,外头没有人声,鼻尖是浓烈的血腥气。
他把他们都杀了?
“我们这就回府,”谢琅亲了亲她的额头,把她打横抱起,走了几步忽对她道,“待会出去别看”
她听话把头埋进他胸前,只鼻尖那股血腥气越来越浓烈,熏得她几欲作呕。
谢琅中途似抬脚跨过了好些障碍,门外的马儿也似被这滔天血气激得焦躁不安,毫无规律的哒哒声和嘶鸣声越来越清晰。
“驾!”他拥着她,赶马离开这是非之地。
颠簸之中,谢琅单手攥紧辔绳,另一只手放在她腹前,将她搂得很紧。
他低头倚在她耳边,语气沉稳可靠,褪去了往日的稚嫩,“表姐放心,这事我来善后。”
她轻轻嗯了一声,睫毛不安地颤动着。
“没人会知道今天的事,”谢琅所言正合她心中所想,“回去之后,表姐只管在府中好好歇息。”
如他所言,就连莲月和念柏都不知道此事,谢琅将她的行踪瞒得很周密。
他送她回府后没多久就策马离开了,现在还未回来,因心中担忧,她无法入眠,早早遣了莲月回去休息,点着灯独自坐在临湘苑的主卧等待。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不详的预感,仿佛此事还未了结。
第一次进门的那人步履从容,与第二次进门的人似乎不是一伙的,当然,也可能是她紧张之下产生的错觉。
“笃笃”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立马起身去开门。
一开门便被抱了个满怀,谢琅的身上带着水汽,头发尖还是湿的,从上至下搂紧了她,不留一丝的缝隙。
“表姐,对不起,”他的下巴枕在她肩头,声带哭腔,极为痛苦地吸了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赌气离开惹你来追赶,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他独自骑马离开,中途后悔折返,撞见那鬼祟去京中报信的小卒,见他自昌愿寺的方向来
,心中咯噔,捉住拷打一番,直到危急性命,那小卒才吐露真言。
他们是附近的山匪,受命于陈家,要捉了英国公府的表小姐,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难而退,自行离京。
而他去京城,是为了告诉陈府事情已办妥,顺便拿走剩下的银子。
“什么教训?”
他怕得齿冷,斥小卒带路,火急火燎地往回赶。
“她一个女娘,自是……自是夺她清白”
谢琅脑中骤起轰鸣,只觉手脚都离了身,不是自己的了。
到了废庙外,他直接挥剑割了小卒的喉咙,血喷三尺,却难以浇灭他心中的恐慌和怒火。
他提着滴血的剑踹开破败的庙门,将院中站着的人杀了个干净,而后踏进房门,见那畜生伸手摸向她的裙边,他急步上前,一剑透穿了他的左胸,抽剑时血点溅了满脸。
直到抱住她的那一刻,他才回了魂。
临湘苑的门隔绝了夜色寒凉,谢琅拥着她进了内室,灼热而潮湿的呼吸从眉眼间移到唇畔,深入缠绵厮磨。
他似要在她的唇齿间寻找安慰,动作急切而焦灼,两颗虎齿磨得她又痒又痛。
末了他们倒在床榻上,烛台火星噼啪,她撩着他微湿的发,问起他离开后做的事。
谢琅趴在她胸前,睫毛扫得她发痒,“表姐过几天就知道了”
察觉到肌肤上的湿润,阿怜叹了口气,只轻点他的下巴,谢琅便抬头看她,果然在哭。
“别难过了,”阿怜抹去他的泪水,“表姐不怪你”
“就算表姐不怪,我自觉罪孽深重,难过心里这关”,谢琅闭眼摩挲她温润的肌肤,睁开时带有寒芒,“我会让伤害表姐的人都付出代价”
他要那陈柳生,死无葬身之地。
“听说了吗?那陈伯跟附近流匪勾结搞人命交易,没谈拢价钱,被杀了曝尸荒野,他女儿陈彩骧找过去的时候,已经被野狼啃得没一块好骨头了”
“哪个陈伯?”
“就是那广平侯府的岳丈,陈氏衣铺的主人家”
有人摇头唏嘘,“刚解下褐衣攀上权贵,怎么就突遭此事?真是没享福的命”
“要我说,他也不无辜,听说他原是想借流匪之手害人的,谁料与虎谋皮,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这次的意外着实让阿怜受了不小的惊吓,一连几日她都歇在府内,铺面的事都是莲月出门办理。
这日莲月将偶然间听到的对话复述出来,阿怜才知谢琅那日说的‘代价’是什么。
后来又有新的消息,说广平侯府欲借此安插人手接管陈家衣铺,却被陈彩骧打了出去,广平侯府提出要休妻,陈彩骧却只同意和离,说她本身未犯七出,容不得广平侯府硬休,什么时候广平侯府将吞下的银子悉数还给她,什么时候她才愿签和离书。
一出闹剧让广平侯府丢尽了颜面,而风波中心的陈家衣铺因经营不善加上两波人马来回争斗,渐渐地连老客都不去了,店面一个接一个地倒闭。
后续的阿怜便没关注了,只因英国公府这边又有了新的情况。
本以为当初因金镯而生的一番对话,姨母已知晓了她的心意,谁知某日叫她过去,竟亲口问她,愿不愿意入宫,陪身为皇后的谢玫住上几月。
她说得委婉,但阿怜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姨母想让她入宫帮谢玫固宠。
进宫容易出宫难,她自然是不愿,拒绝得很干脆,还搬出外祖来压她,姨母当场就变了脸色,不再出言相劝。
只是,她还住在英国公府里,又与谢琅有首尾,这样的龃龉总让她难以安心。
酷夏转瞬即逝,临湘苑树上的叶子由绿转黄,于寒风中片片凋零,似蝴蝶般扑棱着落到泥里。
“表姐为何愁眉不展?”谢琅从后搂住她,双手扣在她小腹,柔声道,“我愿为表姐排忧解难。”
自那次意外后,谢琅对她的占有欲越来越明显,如今已很难容忍她离开他的视线,除开做正事的时候,其余时间都与她黏在一块。
九月麦黄时他进了军营,借着英国公府的人脉和自身的努力,很快谋得马军副都指挥使一职,协助马军都指挥使统领上京骑军,护卫上京城内安全。
阿怜怀疑,他没去做殿前都指挥使和马军都指挥使是因为这两个职位太过忙碌,难以日日回府。
如果猜得不错,等年底英国公拔营回朝,他便能借机向官家请旨,来年开春随谢家军往北疆历练,往后顺理成章地谋个将军的称号,手里握着实权承袭英国公爵位。
如今虽是盛世,没有边患纷扰,但北疆荒凉少人烟,在边城迎着风沙驻守一年,并非容易之事。
在此之前,他们之间的事需得有个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