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羡棠盘腿坐在地毯上,看了很久,像是一种脱敏训练。相比婚姻存续期间,沈澈进步很多,但他对她的这点好其实微不足道,连Mia也不如。
不多时Mia推开她家的门,托着已经晕死过去的贺舒,丢到沙发上,双手叉腰:“不说句话就走了呢?我给她弄回来费大力气了,你知道你妹多难搞吗?”
贺羡棠“啊”了声:“我把她忘了。”
忘了人在酒吧里喝醉是需要弄回家的了。
Mia无语。
她比了个数:“你妹今天在酒吧请客花了这个数。”
贺羡棠点头:“是败家了点。”
Mia说:“花我的!”
贺羡棠笑眯眯地打趣她:“让贺少川给你啊,他才不在乎这点钱呢,还要多给你倒贴一点。你让他上交工资卡。”
Mia哼了两声。
贺羡棠捏住贺舒鼻子,贺舒喘不过气,忽然扑腾两下胳膊坐起来,张嘴就喊:“我都这么惨了,你还欺负我!”
“你惨还是我惨?”贺羡棠气不打一处来,“我替你给那姓沈的还了多少钱你知道吗?!年纪轻轻还学会炒期货了,下一步是不是要去创业啊?家业迟早让你败光!”
贺舒说:“大佬买条项链就要这个钱!我交点学费怎么了?”
“没怎么!”贺羡棠训她,“你自己交啊,怎么还让别人交?”
能让一家中小企业起死回生的现金流,贺羡棠都不知道她怎么敢跟沈澈开这个口。
贺舒撅着嘴说:“我又没有你有钱,我的钱是要拿来买衣服包包首饰鞋子的。”
她还在上学,不在美国也不在欧洲,就在香港,父母眼皮子底下,林樾又不娇养小孩,除了给她物业宝石这些不能立刻变现的财产外,零花钱还算比较有限。
贺羡棠说:“我上学的时候也一样!”
贺舒不敢说话了,低着头玩指甲,玩了一会儿很委屈地掉眼泪。
Mia打圆场:“哎呀别哭嘛,孩子花点小钱,你别这么凶。”
贺舒找到支持者,又敢张嘴了:“你就是因为我找姐夫要钱才不高兴的。”
贺羡棠叹气:“他不是你姐夫,你尽快把这个称呼改过来,以后出去也不要这样叫他。”
贺舒抱着Mia,鼻涕眼泪都往她身上擦:“Mia姐你看,她就是因为这个才朝我发火的,我是城门失火被殃及的鱼!”
贺舒比Mia小很多,在Mia眼里她就跟小孩儿似的,好玩。她摸摸贺舒的小脸蛋,逗她:“妹妹仔好有文化哦,还知道这么多成语呢!”
贺舒挺直腰背:“我是大学生!”
贺羡棠冷哼了声:“好骄傲啊,大学生。”
贺舒又缩回去了:“我都失恋了,你就别骂我了。求你了家姐。”
贺羡棠不理解:“有什么好伤心的。渣男而已。”
“谈恋爱就是这样的,就算是遇到了个渣男,也还是会舍不得那些和他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啊。”贺舒抽抽噎噎地说,“你怎么会不懂呢?你又不是没谈过……”
贺羡棠说:“我没谈过。”
贺舒的哭声一瞬间消失了。贺羡棠和沈澈结婚的时候她还小,她一直以为沈澈只是工作忙了点,但这俩人还是很相爱的。
难道说结婚不算在谈恋爱的范围里?可不爱为什么会结婚?
“还有,”贺羡棠恨铁不成钢,“我跟你不一样,你这叫恋爱脑!”
【作者有话说】
【1】恨海情天,易中天老师名言^ω^
31
第31章
过了大约两三天,Tina联系贺羡棠,给了她一个十分准确的数字。贺羡棠一边骂贺舒,一边让人把钱汇到沈澈的私人账户。
贺舒可怜兮兮地坐在地毯玩指甲:“能不能把卡还我啊……”
“想得美。”贺羡棠赶她,“快回学校上学!别赖在我家。”
贺舒不情不愿地收拾东西,试图在贺羡棠梳妆台上顺两件首饰,刚拎起条项链,贺羡棠一把躲过去:“这个不给。”
贺舒伸手去抢:“我就要这个!这个又没多贵,不然你把你保险箱里那条紫翡翠项链给我!”
“你松手。”贺羡棠快被她气死了,“你年纪轻轻的要翡翠干什么,太老气!”
贺舒一撇嘴:“这是谁送的?”
她以往也顺贺羡棠的东西。她们俩身量审美都差不多,衣服包包首饰,贺舒看上就拿走,贺羡棠也无所谓,这次反应这么大,贺舒用头发丝想都知道有鬼。
贺羡棠顿了下:“你Mia姐姐。”
贺舒“哼”了声:“鬼才信。姐夫送的吧?”
“不是他!”贺羡棠揍她,“赵珩送的。”
贺舒猛地松开手,目光古怪地打量她。
贺羡棠顺手放下项链:“看什么?”
她问:“家姐,你真没谈过恋爱啊?”
贺羡棠说:“我又不是你。”
“那你就不想试试吗?”
“和谁试?”贺羡棠随口怼她,“你吗?”
贺舒双手抱胸一脸惊恐:“家姐你不会喜欢骨/科吧?”
贺羡棠听不懂她在讲什么,贺舒也反应过来她听不懂这个玩笑,挥挥手说:“说实在的,我感觉赵珩也不错。你不想跟他试试?谈恋爱的时候那种激素分泌带给人的快感,和任何事情都不一样!”
贺羡棠沉默了。阳光穿过巨幅落地窗,将室内切割成一明一暗的两半,贺舒站在明亮的那半里,目光殷切地望着她。
贺羡棠说:“快回学校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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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澈又把整个人埋进工作里。
沈诚明醒了,但仍需要卧床,不过短短几个月,他的苍老十分迅速,仿佛生命力也随着权力迭代而尽数流失了。郑婉秋给他找了一家疗养院。
沈澈的办公室搬进远南集团最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沈诚明的东西一应撤走,按照他习惯的风格重新装修,灰黑白三色,毫无生机。
秘书办也跟着往上搬。Tina做事愈谨慎了,尽量不在他面前提到前任老板娘相关的事。只是偶尔进去送咖啡看见沈澈用贺羡棠以前送的宣纸写毛笔字,他心神不宁,下笔总出错,墨洇着纸面。
“扔了吧。”沈澈搁下笔。
Tina捡起来看,一句“灯半昏时,月半明时”,正是傍晚,窗外华灯初上,一轮透明的弯月在墨蓝色的云后,若隐若现。
沈澈毛笔字写的好看,他的墨宝有市无价,只有兴致好时写几个字送朋友,什么时候也会写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了。
感情这种事真是说不准,对谁都一视同仁。
Tina默不作声,拿回办公室丢碎纸机。
香港这个冬天天气总是不好,从窗户望出去,天色整日雾蒙蒙阴沉沉的。
一月底,沈佑办婚礼。这是一场社交属性大于仪式属性的婚礼,政商名流齐聚,娱乐圈许多老牌艺人也会出席。贺羡棠与沈澈离婚的事情尚未公开,他们依旧需要扮演夫妻,当天沈澈的司机来接她,下车时沈澈示意她挽上自己胳膊。
很轻的肢体接触,贺羡棠觉得自己腕上沾染他身上的木质香,是有点苦的松针的味道,一点香草根的味道隐隐溢出来。他今日西装革履,贺羡棠也穿礼服,粉色长裙,并肩站在一起,如一对天衣无缝的璧人。
新人笑靥如花地迎接,沈佑与贺羡棠拥抱,叫她:“嫂嫂。”
贺羡棠牵着她手夸了句:“今天好漂亮啊!”
沈佑娇俏地问:“哪天不漂亮?”
“哪天都很漂亮。”贺羡棠扭头去看新郎,他正和沈澈握手寒暄。察觉到她的视线,新郎笑着朝她微微颔首,也跟着沈佑叫“大嫂”,然后贴近沈佑耳畔轻声问她:“累不累?”
沈佑顺势亲了他一下,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嘴唇擦过脸颊,半秒就分开,像是不小心碰到。新郎挠她痒痒肉:“大哥大嫂都在,耍什么流氓?”
沈佑“嘿嘿”地笑,催贺羡棠:“你们快进去吧,二哥也到了。”
男方是北京人,在香港的这场婚礼由郑婉秋和沈佑的母亲操办,明日他们还要回北京再办一场。这场婚礼的风格并不算年轻人喜欢的,以庄重为主,很传统的一场仪式。
沈诚明病重无法出席,主桌上是郑婉秋和沈佑父母、外国王室成员、港澳两地现任特首和特首夫人,以及财务司司长。沈濯在另一桌陪男方父母,他现在常居北京,招待男方父母最合适。沈澈过去打了个招呼,就挽着贺羡棠在主桌坐下。
贺羡棠原本还疑惑沈佑的婚礼为何办这样大排场。她是沈诚明的外甥女,沈澈的表妹,不过是旁亲,若是沈濯还有几分道理,现下看着沈澈翩翩有礼地应酬,一幅运筹帷幄的模样,又忽然明白——
沈家需要一场这样的喜事让他以新一任话事人的身份来往应酬。至于沈濯……
贺羡棠回头,在人群里找他,他举杯做了个敬酒的动作,贺羡棠也回敬。
沈濯不争气,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