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她穿过人群。
少女手心温热,他心跳加快,即使在哄闹的大街上,他依旧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舒窈被他拉着小跑起来,裙摆飞扬,她有些慌张地转头看季时净:“阿净,快跟上。”
话刚说完,她的身影就淹没在了人群里,季时净站在原地,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已是惊涛骇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叫嚣着。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就没人跟你抢了,她就是你一个人的。”
“永远只属于你。”
他闭上眼睛,极力压制内心的冲动,口中涌出一股腥甜,他指尖轻拭,一抹嫣红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望着那抹嫣红发呆,直到一个路过的小孩不小心撞到了他,他才回过神来,把那抹红涂在了袖口最明显的位置。
这边,舒窈几次想挣开沈镜桉的手,可是越挣扎他就抓的越紧,她也就任由他牵着了。
长安街上烟花齐放,离醉香坊还有半条街时,沈镜桉停了下来,他望着天上绚丽的烟花,眼中流露出一种异样的神采。
天上烟花作响,他低头看向舒窈的目光灼灼生热:“小窈儿,今日这场烟花好美。”
他的目光太过炽热,舒窈别过头去:“今日元宵,烟花自然好看。”
沈镜桉顿了顿,神情莫名失落起来,他欲言又止,拉着她继续往醉香坊走。
今日醉香坊最是热闹。
平时客人都络绎不绝,更别提今日了,就连门口都挤了不少客人,里面更是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沈镜桉把她带到二楼雅间,房间干净整洁,窗台的玉瓶里还放着一只鲜艳欲开的红梅,他推开窗,楼下的场景一览无余,正是个观赏的好地方。
两人相对而坐,她一脸担忧的望向门口,想搜寻季时净的身影。
沈镜桉不紧不慢的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长指轻轻敲击桌面:“小窈儿,先喝杯热茶吧。”
舒窈接过茶杯,目光依旧停在一楼。
直到门口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连忙起身下楼朝那边跑去。
沈镜桉望着她的背影出神,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季时净刚踏进醉香坊,就有一位妆容姣好的女子向他走来。
女子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好看的小公子,她用手帕半掩着脸款款而来:“这位公子面生的很,想必是第一次来我们醉香坊。”
她走到季时净面前,面容娇羞。
季时净没看她,抬脚继续往里走。
女子见他不理自己,便伸出染着丹蔻的红指去勾他的腰带:“公子,你就跟奴家来吧。”眼波流转,语气娇媚。
可下一秒,她的手顿在半空,面上闪过一抹惊恐,颤巍巍的收回自己的手,心里发怵,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刚刚他……好可怕。
“阿净。”
舒窈来到他身边,笑着叫他:“我们去二楼。”
季时净望向她,淡淡的应了声。
那女子再看向他时,他的眼神早没了刚才的阴沉之气,真是个怪人,她呼出一口气,又扬起帕子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季时净和舒窈并排而坐,长椅只够坐的下一个人,两个人坐有些勉强,所以他们两人挨得极近。
呼吸相绕,她温热的气息时不时喷洒在他身侧,他只觉得浑身发麻,莫名有些燥热。
看到桌上有茶,他抿了抿唇,稍稍整理了下衣袖,然后伸出手。
舒窈瞥见了他衣袖上的淡淡血迹,她一愣,用手擦了擦,发现血迹已经凝固:“阿净,这是怎么了?”
季时净咳了一声,表示没事。
她急了,都出血了怎么可能没事:“是不是又咳出血了?”
季时净看她满脸担心,刚刚心里那股郁结之气一下子就消散了,他解释说:“应当是别人的,不知从哪儿蹭到了,无妨。”
“真的?”
刚好有人端了一碟糕点进来,沈镜桉把刚出炉的蝴蝶酥放到舒窈面前的盘子里,适时出声:“既然季二公子都说是别人的了,小窈儿就莫要担心了,来,尝尝这块蝴蝶酥。”
听他这么说,舒窈夹起蝴蝶酥轻轻咬了一口。
季时净紧紧捏着那块染血的衣袖。
长襄王世子!!怎么哪里都有他。
瞧着舒窈嘴角落着的碎屑,他伸出手,覆了层薄茧的指腹抚上她的唇,用了些力道,抹掉了她唇瓣边缘的细屑。
手指上晕染上了她的口脂,他敛眉不语。
舒窈感觉到他不开心,在他耳边轻轻问道:“阿净,你是不是不喜欢呆在这里?”
季时净看了对面的人一眼,沈镜桉好整以暇的靠在椅背上,身形慵懒,脸看向窗外,似乎并不在意他们二人。
“没有。”他对舒窈说。
舒窈把蝴蝶糕放到他碗里:“那你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这时,一楼人群忽然喧闹起来。
沈镜桉对舒窈说:“小窈儿,好戏开始了。”
只见台上跳舞的舞姬全部退去,梅娘走上来,对着底下众人行了一礼,然后示意大家安静:“诸位爷,今日又到了我醉香坊选花魁的日子,感谢诸位捧场。”
“梅娘,快让姑娘出来。”
“就是,都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
“……”
梅娘让大家稍安勿躁:“今日这位姑娘来自江南的天馥楼,性子温柔似水,容貌赛比西施,身段就更不用说了。”
舒窈有些疑惑:“只有一位姑娘吗?”
“选花魁是从每年新来的姑娘们中选,选出相貌身段最好的一位,在庙会这天当众公布。”
沈千潇推开门,缓缓走过来,顺便解决了舒窈的疑惑。
舒窈懂了,与其说是选花魁,其实就是告知个结果而已。
沈千潇冲他们笑了笑,然后枕上沈镜桉的腿:“世子来了怎么不叫我。”
沈镜桉绕上她的头发,像是在玩一个宠物的毛发:“你前几日累着了,要不再去休息一下。”
他这话说的暧昧,沈千潇脸红了。
舒窈自然是听懂了,喝了口茶压了压惊,她偷偷看了眼季时净,只见他脸色如常,幸好小孩子听不懂。
底下梅娘还在说话,她每说一句,下面的人就起劲一分,各种钞票银子往台上扔,只为快点看到今年的花魁。
梅娘自然知道众人的心思,便拍了拍手,小厮敲响锣鼓,数匹红绸一泻而下,花瓣更是洋洋洒洒从空中散下来,场景浩大。
一位身着乌金云秀华服的女子缓缓走上台,她的裙摆勾画着大片海棠,每走一步,海棠就在她脚下开了花。
只是她带着面纱,只能看到那一双映着秋水的眼睛,水波荡漾,当真是美极了。
她在台上坐定,微显羞涩。
舒窈聚精会神地看着下面的场景,就连季时净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未曾察觉。
在众人的注视下,那女子伸出纤细的手指缓缓掀开面纱。
底下众人屏住呼吸,连眼睛都忘了眨,生怕错过什么美妙的画面。
在面纱落地的瞬间,周围响起一阵吸气声,众人眼里的惊艳怎么都藏不住。
高台广阔,少女端坐,飒飒冷风穿堂而过,吹起她额前的碎发,而她微低着头,一张小脸白净素雅,只是略施粉黛,就已美的不可方物,垂下的睫毛更是在空中画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度。
舒窈轻轻的“哇”了声,这样的容貌要是在娱乐圈里混,估计早成顶流了。
季时净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除了她,他看不见别人。
沈镜桉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那位花魁娘子,兴致缺缺的喝了一杯酒。
沈千潇扬起小脸:“世子觉得今年的花魁不好看吗?”
沈镜桉笑了笑:“不及千潇。”
沈千潇笑了笑,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在场的四人,只有舒窈在关注楼下的情况。
梅娘对众人说道:“这位姑娘名叫海棠,年方十七,按照规矩,现在开始竞价。”
大家似乎对今年的花魁特别满意,报的价也越来越高,直到一位年轻公子花了五百两银子,今夜这场竞价才算结束。
海棠瞧着那位公子俊俏的模样,羞涩一笑。
花魁已落,众宾散去。
沈千潇对舒窈说:“本来今日海棠的妆面想让舒姑娘来化,但梅娘说海棠的样貌只需稍加点缀。”
舒窈点点头,梅娘确实说的不错,海棠姑娘是淡颜并不适合浓妆艳抹。
沈千潇继续说:“海棠有了这五百两银子,马上就可以为自己赎身了。”
舒窈一惊:“这些银子都归她自己吗?”
沈千潇点点头:“花魁的赏金梅娘分毫不要。”
舒窈在心里不禁敬佩起梅娘来,在这纸醉金迷的一隅,能做到钱财不过手,梅娘当真是一股清流。
从醉香坊出来,沈镜桉起身相送,和舒窈并肩走着,季时净走到二人中间,隔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