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林中多雾本也属自然现象,但院长望着被雾气挤满的水晶球,总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赫瑞特步履愉悦地穿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雾气打湿他的发丝在他漂亮的眼睫上留下一颗颗晶莹的小珍珠,半湿的他使他本就昳丽蛊惑的五官越发勾人,宛若行走在人世诱惑世人沉沦的漂亮恶魔。
“你要去做什么?”一道赫瑞特不甚喜欢的声音从浓雾中传来。
赫瑞特脚步顿了顿,眯着眼望向前方,只见从浓雾中走出一位蓝发青年,他气质清隽温和,可湛蓝色的眼中却盛着即将降临的暴风雨。
“我做什么需要向你报备?”赫瑞特挑了挑眉,“涅塞斯,一条人鱼就该滚回你的大海,不该管的事不要管。”
这个世界恐怕也只有同为神明的赫瑞特敢轻佻地称海神涅塞斯为一条人鱼了。
涅塞斯面上仍挂着亲和力满满的笑,漂亮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难道你要违背我们当初定下的规矩吗?”
“规矩?”赫瑞特嗤笑了一声,“涅塞斯,你是在人间呆傻了吗,还是你那颗鱼脑袋里进了水?我赫瑞特自出生以来,什么时候守过规矩?”
他抬脚走到涅塞斯面前,挑眉问:“怎么,凭你也想阻止我?”
涅塞斯笑得温和,“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滴,答,滴,答,滴……
耳畔传来清晰的滴水声,在这白茫茫的孤寂世界里显得越发诡异,滴水声越来越多,越来越杂,好似每一下都滴在她的心上。
她恍惚间好似看见白茫茫的雾气中倒悬着无数赤裸的尸体,逐渐冰冷的血顺着伤口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季白不安地往后退了一步,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魔杖以便应对随时会出现的危险。
忽而,眼前的白雾逐渐散去,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场景浮现在季白面前。
脚下踩着的草地变成了柔软的地毯,格外冗长的走廊看不见尽头,也不知是要通往何地。
走廊的左右两边是一扇扇刷着红漆的门,季白抬脚往里走,手中的魔杖不知在何时不翼而飞。
头顶昏暗的灯泡时不时会闪烁一下,发出斯拉斯拉的电流声。
季白感觉自己好像走在一条将要废弃且看不见尽头的酒店长廊中,越发昏暗的光线衬得两边的门红得似是被血染成的。
那门红得刺眼,红得浓稠,多看上一眼上面的红就好似流动的血一般顺着门缝流到季白的脚边。
季白心中一颤,不敢再看,这难道就是学院的考验吗?
考验一个人的勇气?
可是这个考验也太阴间风了吧?
而且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原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场景,难道是因为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突然,她脚下一个踉跄,似是踢到了什么凸出来的东西,季白低头一看竟是一节凸出的白骨……
尖锐的骨刺刺破地毯,又因季白刚刚那一脚使原本就破洞的地毯再次裂开了一条很大的缝隙,而季白也透过了这条缝隙看清她脚下踩的是什么。
白骨,数之不尽的白骨。
地面突然颤抖起来,血顺着两边鲜红的门流入白骨之中,它们好似重新获得了生机,挣扎着朝季白扑来,要把她也拽入这白骨地狱。
季白不敢停留,拼了命地往前跑,身后的白骨组成了一张巨大的骷髅头,一双双腐朽的手穿过血红的门前来拉扯她,要把她拽入门中。
季白恨不能再多生两条腿,她想要施展魔法自救,却发现这个鬼地方限制了她体内的魔法能量,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跑出去。
她总算跑到了走廊的尽头,只见前方有一个下行的楼梯,来不及多想的季白,急匆匆地顺着楼梯跑了下去,身后的怪物与异动逐渐恢复平静。
这时,前面又突然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季白只觉眼前一亮,还不及庆幸的她就看见一位面容模糊的妇人蹲在地上一刀一刀地剁着菜板上的肉,肉已完全变成了稀碎的肉末,可她还不知疲倦,机械地挥动着手中的菜刀。
她转过身来,露出一抹只能看见白齿的笑意,“你来了啊,包子快做好了。”
季白清楚地看见菜板下残留着一根细小的人类断指,这是人/肉!
季白后退一步,恶心得险些吐了出来。
她的余光里又看见沸腾的锅里煮着一颗人头。
不对!这里也不安全。
季白转身要跑,却见来路已经封死了。
妇人举着刀站了起来,那张脸还是模糊不清,可生着锋利牙齿的嘴巴却格外清晰。
“原来不是客人,是食物啊。”
“呵呵,今天又能加道菜了。”
季白见状想也不想就端着面前沸腾的锅朝她砸了过去,沸腾的汤汁浇得她龇牙咧嘴,那颗煮得软烂的人头翻滚了几圈,煮熟的血肉就全掉了下来。
空气里弥散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让人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门已被锁死,任凭她如何努力也破不开,脚腕被一双冰凉的手抓住,季白低头一看抓住她的正是刚刚的妇人。
那双如枯木般的手已被烫得满手是泡,可她好似不知疼一般贪婪地抓住她的脚往后拖。
“食物……新鲜的食物。”
她举起刀就朝季白的小腿砍去,这一刀下去,她的腿肯定会断。
季白连忙扑上去夺刀,刀锋砍中她的大臂,瞬时就有血溢出来。
新鲜血液的气味显然越发刺激眼前这个不是人的怪物,她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幽幽绿光,整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扑咬上来。
季白强忍着痛,一把将刀夺过,随后一刀砍下了她的头。
那颗头掉了后竟还没有死,又滴溜溜地滚了回来,张着嘴要咬她。
季白一面躲闪一面疯狂地用刀劈砍着面前的门,总算门被她劈开了一个洞,她连忙钻了出去,逃离这个如噩梦般可怖的地方。
那怪物似是不能离开房间,那张狰狞的脸贴在那个缝隙上死死地盯着季白,大声吼叫着:“食物,新鲜的食物,别跑。”
眼前的路依旧只有一个向下的楼梯,她站在楼梯口犹豫着要不要下去,下边可能是出口,也有可能又是一个未知的危险。
她正在犹豫间,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澈温和的声音,宛若阴雨天的第一缕太阳。
“季白,向上走。”
是泊里的声音。
季白循着声音向上看去,头顶只悬着潮湿乌黑的天花板,压根没有可以向上的通道。
“泊里?”季白问,“你在哪?我该如何上去?”
季白话音刚落就看见阴湿的墙蓦地破开了一个洞,紧接着无比明媚的阳光穿过洞落在季白身上。
季白只觉身子陡然一轻,在阳光的接引下整个人缓缓向上飞去,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穿破云层朝季白伸来。
季白认得这双手,是泊里的。
“季白,抓住我。”
季白没有犹豫,抬手抓住了泊里的手。
明明她刚经历了恐怖怪诞的阴影,却丝毫没有怀疑眼前朝她伸来的手会不会是别有用心的鬼怪。
泊里握着她的手重重往上一拉,季白的身子穿过宛若浓雾一般的云层,随后整个人顺着泊里的力气跌入他的怀里。
季白先闻到了一股极为安心的味道,不是某种香气,而是……像太阳一样的气味。
季白刚刚遭受过虐待的鼻子忍不住贴在他的脖颈里猛吸了一口,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就已经察觉到泊里变得僵硬的身子。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泊里的身上起来,揉了揉鼻子,小声说:“抱歉啊,刚刚在下面的味道实在太难闻了,闻到好闻的气味,我就忍不住多吸了几口。”
泊里的脸色看似毫无波澜,实则……他的耳朵尖尖都已经红了。
“你……没事就好。”泊里说,“你刚刚坠入的应当是幻境。”
季白回想起刚刚那些无比恐怖又真实的场景,大臂上的伤口似乎还在隐隐作痛,那么真实的一切……都只是幻觉吗?
季白侧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在幻境里受伤的大臂,大臂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伤口,似乎真的只是幻觉。
可她总觉得刚刚的一切不止是幻境,若非是泊里找到她,她或许……会一直困在无限轮回的地狱。
泊里见季白的面色仍然无比苍白,似是还没从刚刚的幻境中走出来。
他捻了捻指尖,问:“你刚刚在幻境中遇到了很可怕的东西吗?”
季白重重点头:“非常可怕。”
泊里轻轻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极浅极浅的笑容安慰季白这颗还有些惊惧不安的心。
他抬手抚上她的头顶,轻声说:“不要害怕,神与你同在。”
他微热的掌心抵在她的发顶,温度透过发丝传至她的头皮,随后流遍四肢百骸,季白舒服得好似沐浴在冬日的暖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