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就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可她还是站得端端的。
哪怕赫瑞特看不见她,她也不想就这么趴在他面前认输,她以一种让人难以理解地倔强站在原地。
她有时怕死有时不怕,有时灵巧有时又倔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么讨厌我吗?”赫瑞特不甘心地低声问,“留在我身边就一点也不快乐吗?”
回答他的仍然只有一室的寂寞。
赫瑞特轻笑了两声,身子微微晃了晃,似是与季白一样被透支了所有的力气。
没有声音就是最好的答案,他懂了,她……不快乐。
这个答案如石头般压在他的身上,他缓缓闭上眼睛,心快要不能呼吸。
他从来都不是一位人类眼中温良慈悲的神明,他性子恶劣,他知道,他喜欢玩弄别人,他知道,他喜欢撒谎喜欢恶作剧,喜欢所有一切能带来乐子的事物。
追求快乐,享受快乐,是他的神生信条。
可在遇见季白后,他所有的快乐都与她挂钩,她看他一眼,他快乐,她打他,他快乐,她骂他,他也快乐。
他所有的喜怒哀乐因她而改变,他渴望看见她,渴望看见她的笑,渴望看见她因他而开心。
每一次的亲吻,拥抱,上床都是能把他推向顶峰的快乐。
很久以前爱情神告诉他,喜欢一个人就是发自内心地想把世间最好的东西献给她。
世间万物都是浮云,对于神明来说名望权利唾手可得,珍宝奇珍如泥如沙,他想来想去,觉得他能献给她的只有快乐。
可她……不快乐。
不快乐到宁愿承受烈焰焚身的痛苦也要离开。
他是一个自私的神明,可这一刻……他却想放她走了。
如果这个世界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痛苦与折磨,他愿意放她离开去另一个世界寻求她想要的快乐。
赫瑞特握住季白手腕的手缓缓松开,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
“好,我放你走,我放你走。”
他松开手后,又转过身去,闭眼骂道。
“要走就快点滚,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就非你不可吗?呵,不知有多少人喜欢我,爱慕我,巴不得做我的狗。”
“我不稀罕你!”赫瑞特说着单手握拳重重向下砸了一拳,脚边的地板瞬时被砸出了一个洞,“你给我滚,下次……再见到你,我一定杀了你。”
身后许久都再没有人说话,赫瑞特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一室的狼藉,他不知道季白走了没有,或许她还留在房间看着他。
赫瑞特想到这儿,嘴角忽而扯出一抹讽刺的笑。
她巴不得快点离开这儿,又怎么可能还会留下呢?
他垂眸看着脚下被凿开的黑洞,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想要去找季白的冲动,他嘴上说得那样的狠,其实也不过是掩盖他的绝望与心碎罢了。
他稀罕她稀罕到不得了,他巴不得去给她当狗,可是她不要。
赫瑞特站在原地喘了喘气,默默计算着时间,他愿意放她走,可泊里与涅塞斯定不会放过她。
没过一会,答应在深渊边等待赫瑞特的泊里与涅塞斯顷刻间就出现在了赫瑞特面前。
“出什么事了?”涅塞斯环顾一圈被烈焰焚烧过的房间,微微挑眉问,“她也给你放了把火?”
泊里环视一圈没见到季白的身影,再看赫瑞特这幅如丧考妣的神色就知道季白逃了。
他冷嗤一声,讥讽道:“你不是说你一定能抓住小白吗?吾当你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还是让她逃了。”
赫瑞特抬眸看了泊里一眼,冷笑:“是,我不厉害,我让她逃了,那厉害的光明神大人不也没能留下她吗?”
泊里一听赫瑞特提起这事,就气得恨不能咬碎银牙。
“当初若不是你给了小白神器,吾焉能让她逃走?!”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涅塞斯却看出了几分问题。
他上前打断了两人的争吵走到赫瑞特面前,别有深意地笑问:
“小白当真是逃了,不是……被你放走的吗?”
12第120章
赫瑞特一松手,季白就用尽全身的力气拼了命地逃了。
烧焦的皮肉被拉扯得渗出血,骨头缝里都透着疼,每走一步就好似是在用千千万万密密麻麻的针在扎她的身体一样。
可她一步也不敢停,一口气跑出了古堡,直至这具破败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咔擦”一声腿骨从中断开,季白身子一歪,一头栽进了花丛里。
熟悉又浓郁的花香直往季白的鼻孔里钻,季白回想起往日因花香而坠入的情欲,努力屏住呼吸试图隔绝这股味道,然而无处不在的花香还是透过肌肤,透过鼻子与口腔钻进了她的体内。
神奇的是,季白这一次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不该有的异常与燥热,相反身上的疼痛竟缓缓消弭了。
她喘着气看着头顶如血色般的夕阳,心中升起一抹劫后余生的喜悦。
赫瑞特……她想到他的疯癫与偏执,想到他最后松开她手时的泪。
她感谢他最后放了他,但也绝不会忘了他先前给她的伤害。
“被我放走?”赫瑞特挑眉冷笑,“涅塞斯,我是疯了吗?我怎么会亲手放走我亲爱的人!”
“我可从来不是什么圣母角色。”
泊里看了眼涅塞斯又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随后淡淡道:“涅塞斯,你是不是想多了,他可是抱着骨头就不撒手的狗,让他放手,还不如让狗戒了吃屎。”
泊里说到这儿,又讥讽地看了赫瑞特一眼。
“他啊,纯粹就是没用的废物,所以让小白跑了。”
赫瑞特冷笑。
“是,我让她跑了,你们守在外面也不见有多厉害,她刚走没多久,肯定没出地狱,有本事你们现在把她找出来啊。”
泊里的金眸闪了闪,压着声音说:“与其同你做无用之争,不如先去找人。”
涅塞斯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他总觉得这事有古怪,当时季白就在他们眼前,是赫瑞特说要回去抓住她,还说在送出来之前有话同她讲,让他们先不准监视,安心在外等着就是。
结果十拿九稳的事竟也出了差错,实在是让人费解……
可一时间又没有证据,与其费力争论,不如先合力抓住季白。
至于赫瑞特,暂时得先防着他点,关键且重要的事不能再让他碰了。
破碎的身体在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态快速恢复着,身体里涌出丝丝缕缕嫩绿色的枝条将她包裹着,乍一看像是一棵人形的树在快速抽芽生长,旧的骨头被新长出的骨头排挤出体内,随后又快速生长出新得血肉。
整个恢复生长的过程比季白被火焰摧毁时还要痛,赫瑞特的火焰带给她的是由外到里的痛,而眼下的痛则是从内生出来了。
等一切恢复平静时,季白大汗淋漓地仰躺在花丛里粗喘着,整个人好似已经死过一次了。
她抬起放在腿边的手,却因抽动的速度太快,只觉手背蓦地一疼,就瞧见一道刺目的伤痕,伤口划得不深,但也渗出了血。
彼岸花无论是花茎还是花瓣都十分柔软,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割破人的手指。
季白伸手摸了摸明显不太正常的指甲,就发觉这指甲软得吓人,就像新出生的小婴儿。
这具身体虽然已经在神秘力量的帮助下恢复了正常,但却如同初生婴儿般弱小无力,她甚至感觉自己连最简单的抬手动作都好似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她不知道她还要再等多久可以恢复正常,但她的时间不多了。
赫瑞特虽然一时放过了她,但他的性格向来多变狡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后悔了。
季白这么想着,咬了咬牙就准备爬起来先离开这儿,结果她这一咬却发现自己的牙齿也是软的。
季白立时松开了牙,气笑了。
等她成功完成这次任务,一定要把该死的系统痛揍一顿,简直太不负责任了,把她往这儿一扔就不管她了。
之前的副本话倒是很多,现在是一句话也不说,问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要不是任务栏的任务一直在,季白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被系统抛弃了。
季白刚艰难地扶着地坐起来,就突然感受到身后有一阵诡谲的风吹过,她回眸一看就蓦地瞪大了眼,恨不能自己当场晕过去。
她刚刚的想法还是太乐观,她想的是只有赫瑞特来抓她,结果这下好了,她招惹过的男主全都来了。
泊里,涅塞斯,赫瑞特……
她想要立马从这儿逃走,可身子却半分力气也没了,单是坐着就已经让她累得想要倒头就睡了。
泊里冰冷的衣摆从她的面前拂过,季白屏息以待,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里不断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可泊里的脚步却突然停下了,季白的心脏都揪在了一起,不会吧……她不会被发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