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他明明已经长得比季白还高了。
可在季白眼中他还是当年那个可怜的,不爱说话的孩子。
戚流星“啧”了一声,转了转手中的青笛,打趣道:“好,知道你疼徒弟,我不说了。”
季白正要说话,可沉默了一会的孟辞却突然说:“师伯还是师伯。”
戚流星眼神诧异地看向孟辞,不明白他突然说这句话是何意。
“在没有举办正式的结契礼之前,都只是师伯。”孟辞神色平淡,语气却很认真。
戚流星挑了下眉头,“孟辞,你这循规蹈矩的性子也该改一改了,我和你师父定会结契,不过时间早晚而已,你提前改口也没人能说你的不是。”
“师伯这话不对,万事礼为先,师伯与师父都是修仙界大能,若还没行结契礼,师父的徒弟就率先改了口,待将来传扬出去,恐有碍于师父的名声。”
“我辈修士求得是逍遥长生,万事遵循本心即可,哪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孟辞眉头皱了下,似是并不认同戚流星的说法想要同他再辩解几句,可戚流星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堵住了他的话头对季白道:“师妹,你还说你这宝贝徒弟不爱说话,我瞧着明明伶牙俐齿得很呐。”
“对着师伯也有这么多道理讲。”
戚流星这番话多少有点绿茶阴阳了,话里话外挤兑孟辞不尊长辈。
季白被他们两人搞得头大,此时此刻只想逃。
她稳了稳心神正准备帮孟辞说几句话,却突有弟子前来禀告。
“戚师伯,清音宗,长乐宗与玄天宗来人了,他们说有事求见戚师伯。”
“找我?”戚流星问,“可有说是何事?”
那弟子摇摇头,“他们并未言明,只说是有要事,不过我瞧那几人都面色焦急,似是有事相求。”
戚流星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而后对季白道,“师妹,我先走一步,等我见过他们再来找你。”
季白巴不得戚流星赶紧走,“好,你去忙你的吧。”
戚流星走后,季白又把目光投向走在她身后的孟辞,他总是这样安静的跟在她身后,像是她的影子一样,如果不是刻意去看他,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季白捏了捏藏在袖袍里的指尖,故意试探道:“孟辞,不过是一个称呼,师兄让你改口,你改了就是,何必在意?”
孟辞掀起眼皮看她,沉寂的眼眸中没有过多的波动,似是一片死海,“我做错了吗?”
“倒也没有牵扯到对错的程度,不过是一件小事。”
“师父曾经说过,事情再小也有对错。”
季白:啊?我说过这话吗?
“只要是对的事就该坚持。”
季白:……
孟辞果然油盐不进,她真的很想问问系统,孟辞到底哪一点像喜欢她的样子?
她长舒了口气,觉得不能再用之前的方式对待孟辞。
她的目的不是需要他承认爱她,也不是让他为她做什么,她要的只是一个纯粹的没有负面情绪的吻。
那么……
季白眸光一转,唇角攀上一抹笑意,他既然一心想扮演她的好徒弟,那她就陪他演一演师徒情深的戏码。
披着好师尊的皮,反而能助力她更快达成任务。
季白确定好对待孟辞的方式后,反而心情平静了下来,甚至还神游天外地想着仙陨案的事。
“师父。”孟辞的声音再次把季白拉回了现实,季白回眸看他,正巧对上他一瞬不移的目光,“如果师父想让我改称呼,我改就是。”
“师父比对错重要。”
孟辞这个人不似戚流星,也不似李承仙,他没有什么善恶观,同理心也低到可怕,世间万物都在他的心中激不起任何波澜,他所有的观念都来自于季白,师父喜欢的事,他就去做,师父不让的事,他就不做。
比起师徒,他更像是季白手中听话的剑,护主的忠犬,他站在他该扮演的角色上,默默注视着她,守护着她,从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怕他会惊扰了她,连最后站在她身边的机会都没了。
季白笑容灿烂明媚,脸上还闪过一抹恰到好处的娇羞,“那你就改了吧。”
“我和师兄在妖洞中已互许终身,我相信他不会负我。”
孟辞的呼吸蓦地停了一拍,季白脸上的笑容和娇羞简直像是一把利剑一样重重刺在了他的心上,痛得他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师父从前是最讨厌戚流星的,为何只是出去了一趟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不……孟辞握紧了剑,在心中劝慰自己,师父只是不记得往事了而已,待师父想起来一定会后悔。
他像是无法接受真相的疯子,一遍一遍地用谎言掩盖事实。
“孟辞,开不开心?”季白好似没有发现孟辞的异常一样,还故意笑着问他,“从今以后,你就又多了一个师父疼你,大师兄其实人很好,会的也很多,你以后在修行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向他请教。”
在季白看不见的地方,孟辞都快把自己掐出血来。
他想问问季白,什么叫又多了一个师父疼他,为什么又让他向戚流星请教,难道她不想要他这个徒弟,想把他推给戚流星吗?
他突然很慌很慌,他以为自己可以用弟子的身份一直陪在季白身边,可如果……如果他连这层身份都没有了,他还能如何靠近她?
任他心中如何翻江倒海,面上却半分不显,他垂着眼帘,依旧是平时里阴郁的苍白少年。
“开心。”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用风一吹就散了。
他没有勇气问她,作为听话的徒弟,也不应该质问自己的师父。
掌心已经痛到麻木,可即将失去季白的恐慌,还是让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师父和师伯结契后,就不要我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季白故作惊讶,“你是我的徒弟,我怎么会不要你?”
孟辞沉寂的眼眸中注入一丝暖色,“师父刚刚让我有不懂的问题请教师伯,我……我还以为师父不打算教我了。”
季白笑了笑,“怎么会,我想着多个人教你,对你的修行也有助益,你要不想问,问我也是可以的。”
季白说着,做出一副全心全意为徒弟打算的好师尊模样。
“孟辞,你在师父面前不用这么闷着,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你师父我难道是会吃人的老虎吗?”
她故意停下脚步,抬手抚了抚他的发顶,笑容灿烂地说:“我是你师父啊,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我会一直护着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不要你。”
“所以以后不要再问这种蠢话了好吗?”
孟辞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怎么还哭了?”季白捏了下他的脸颊,故意羞道,“都这么大人了,还当着师父的面哭鼻子,让别人看见还不得笑你。”
孟辞眨了下眼,声音有些沙哑:“他们不敢笑我。”
“师父说得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孟辞张了张唇,似是下了好大的决心。
季白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结果他只是眼神委屈地问:“那师父为什么还要赶我出丹霞峰?我很乖的,也很独立。”
“师父……能让我回去住吗?”
季白愣了一秒,心中也在天人交战。
她怕让孟辞住进丹霞峰后,会发现卫云台被她锁在后山。
在她犹豫的时间,只听孟辞又说。
“师父还是不愿意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失落,季白一狠心,决定赌了。
富贵险中求,且后山的阵法极为隐秘,孟辞也未必能发现。
万一真的发现了……
季白心中竟还诡异地有一点小小的期待,也许反而还是一件能助她完成任务的好事。
卫云台和孟辞,一个是师父,一个是徒弟,两人性情不同,但有一点是相通的。
他们都很能忍,且不承认对她的感情。
或许经过双方的刺激,他们也能认清自己的心。
季白隐约觉得孟辞之所以对她这般隐忍,除了有师徒的这层关系之外,还有一点是因他心中的季白太过完美无暇,所以他不敢,也不能踏出那一步。
“你想搬回来住,就搬回来吧。”季白笑着说,“只不过这段时间我会在后山闭关清修,哪怕发生天大的事你也不能入后山打扰我,可以做到吗?”
孟辞重重点头,“我保证不去后山。”
“去搬东西吧。”季白说,“我在丹霞峰等着你。”
季白与孟辞告别后,转身快步回了丹霞峰。
她两日没有见过卫云台了,得先赶回去看看卫云台的情况。
5第50章
光线昏暗的山洞里传来清浅的脚步声,靠着石壁休憩的卫云台缓缓睁开眼看向那条唯一通向外界的甬道,烛光闪烁间,一位人比花娇的美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